世間有一句話,在其位謀其職。她沖著皇位去,那麼,在與皇帝鬥,與容毓崇鬥,與百官鬥的過程裡,她還是要護著這個天下。
——這是皇帝要做的事,也將是她註定要做的事。如此,早一些完成,與在位時完成,又有什麼區別?
溫柔而理所應當的語氣,微微因笑彎起的眼眸,都緩緩地敲了一下重澈的心。
也是這麼一刻,他的腦中浮起了一句話。
——“長公主待民如子,一生政績皆為民人謀求福祉,屬實‘明崇’耳……只惜年不及三十而亡,委實一憾。再觀與之生平相連者尚書令重澈,手段毒辣,奸詐圓滑,堪汙‘澈’名,世語夫婦者互補,公主與重澈卻是兩相彼岸,便是命格……”
“亦是難互存哉。”
兩相彼岸,難互存哉。
呼吸翻湧滯在心頭,重澈沉眼:“不行。”
他不再看她,線條分明側臉斂著果決的滋味:“你若是去,往後都別想見我。”
擲地有聲,一字一字盡是堅決。那意思,就想是在說,她要膽敢一腳出了這個門,他便能當從前的情誼都不存在,世上全無她這個人。
這樣的重澈格外少見。往時她要做什麼,他都是哄著她順著她的心,哪有過這樣的一面。聞言,容洛蹙了蹙眉,餘光見寧杏顏拉著平朝慧出去,又挪膝坐得離他近一點,仰首看著他,小聲哄道:“我只是去半月餘,又不是不回去了。你要真是擔心,不若幫著雲之推一推崔氏的事,這樣我就快些回去了不是?”
看他一語不發,容洛舌尖碰了碰下唇,揚起頭親了一下他的唇角,繼續道:“安心?”
重澈眉目動了動,沉靜的水面終於有了一丁點兒的漣漪。容洛看他大約有些松動,揚了下眉梢:“我保證一直待在雲顯皇叔的府中,絕對不參與戰事。好不好?”
略略緋紅的桃眸入眼,盈著汪汪一壇水,襯著一副哀求的模樣,十分惹人心憐。重澈與她對視,沒有說話。片刻,他將她拖進懷中。
墨香帶著溫暖的氣息縈繞鼻尖,容洛下頷仰在他肩頭,便感覺濡濕從頸窩上傳來,隨即,又是細密的一陣疼。
“做什麼又咬我……”
話未盡,她被重澈按在案幾上。
燃著怒氣的重澈並不好對付,但她其實也不是個任著他欺負的人。大大小小的印子從肩胛蔓延到後背,偶爾她被逼得急了,也會捉住他的手臂狠狠一口。
不過這到底不是打架,他氣著,她還是要好好哄騙著——可,哪如她的意。
朦朧中感覺重澈抱她起來,容洛貼在他懷裡,分明快要睡過去,依然不死心道:“我保證……”
回應她的依舊是兩個字:“不行。”
比之之前的並冰冷冷,這話顯然溫柔了許多。容洛記不清這是多少次被拒絕,也懶得再數。最終只能沉眼睡去。
協商不成,容洛自然也不好再一意孤行。十月初,諸人返程。
車架物什備齊,囚車也在列隊由官兵護送。容洛看重澈上馬,臨著上車,恆昌急急從遠處策馬而來,遞上兩封信。
信口火漆烙上三根尾羽。十萬加急的信件。
容洛拆開第一封。盧清和:“速歸。”
再拆第二封。容明轅:“不要回來。”
孑然相反的言論不待容洛神思,眼前恆昌深吸一口氣,大聲上報:“和蠻部與靺鞨商隊合謀突刺後方,齊將軍失蹤山林。燕南斥候隊來報時,寧郎將認出商隊中一人為靺鞨敕柁可汗的兄弟,奪了馬去了和蠻部,平禦史方才看見留書,已經追過去了!”
【作者有話說】
第十七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