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的事她知道一些,其中崔彤雲與崔妙儀的爭鬥,可說是如雷貫耳。崔妙儀如今拿住了崔氏,崔彤雲會否甘心?她不知道。但只一點她卻十分清楚:在這種世家裡,嫡出的,沒有一個是不喜歡權力,不想要權力的。
況且還是崔氏這種到了這一輩就開始權力畸形的世家。
“可以從他夫人入手。”徐雲之思索道,“他今年娶了任家的小女兒,聽聞是個堪比太子妃的狠角兒。旁人都說那任夫人悍妒,可崔彤雲卻待他夫人掌上明珠似的,上一回同僚們去飲酒,我看識秋跟他說話,提起他夫人,他就一個勁兒地傻笑……實在……”
越想,徐雲之就越是難以理解的笑起來。
但轉念一想,假若是他娶了在外兇名更甚的容洛呢?
不用說……旁人定是要笑話他吃軟飯的。
可是,若能無時無刻都能看見容洛,聽她叫自己“夫君”,他大抵也會跟崔彤雲一樣……便是被笑話也不禁傻笑的吧?
覷眼看見容洛莞爾,徐雲之覺著自己心裡頭跳了跳。
可能麼?
——不可能罷。
一時間跳動的心多了點疼,這些疼順著他的血液流便周身,細細密密地……像一張網住眼眸、口齒、四肢。
然後令他從夢裡痛醒。
“倒是任家是哪個任家?四品都水使者的那個任家,還是洛州的那個任家?”
恍惚間,徐雲之聽見容洛發問。
“洛州的那個。”隨即,他看見重澈與容洛相視,溫柔地回答:“任夫人是遠嫁,與京中的娘子們都不大熟悉。崔彤雲因此每每遇見宴席總帶著夫人參加,見著夫人們說話便過去介紹任夫人。你若能幫一幫他,想必他是不能不賣你面子的。”
“所以有時我就不大愛與你說話。”容洛凝眉,“什麼心思你都猜得著,偏生我什麼都猜不著你。好了,你待得這樣久,是不是該回去了?”
這是容洛少有的一面,徐雲之怔怔看著,轉眼看向莊舜然,見他面上無虞,手中卻緊緊攥著袖角——十分不甘心。
收回眼,徐雲之氣息在胸腔裡笑了一聲。低下去的唇角無奈揚起,發出低低的苦笑。
泥沼深不見底,如今收心,約莫都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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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崔氏的圍剿在一個雨夜裡悄無聲息的開始。
崔彤雲因在此事裡頗為重要,容洛亦不在鋪墊或者是慢慢接近任夫人。初十的雨夜,容洛開莊子替吳柔辦生辰,各家受邀,崔彤雲在列。
帖子是以吳柔的名義發出去,崔彤雲原先並不知悉,到了席上,聽了吳柔一番對容洛的感謝,他才知這內裡還有容洛這一層的存在。而容洛也沒給他細想的時間,直接提了任夫人坐到自己身旁,並在席上好一番誇贊。諸貴女都想上容洛這條船,怎會不附和?崔彤雲原就擔心自家夫人火爆脾氣在貴女圈子裡吃不開,眼下容洛手起刀落地替他解決了此事,他想也不用想就反應了過來,容洛的目的在他。
但被耽擱幾年的仕途怎能說忘就忘。崔彤雲不傻,任夫人更不是個腦殼空空的女子,夫婦兩人合計了幾日,便聽見三房的叔叔崔敬肅與他夫人閔氏同那位光桿家主、崔妙儀的爹崔敬桓吵了起來。
“若不是你當年與妙儀跟陛下做的事,徐侍郎能為難我們麼!”崔敬肅橫眉豎目,手裡拿著一枚摺子,“你看看,這是這季太僕寺的預算,我算了八百遍,交過去就被打回來,說數目過大!什麼數目大,太僕寺上上下下這麼多人,底下輿馬畜牧不吃草料?眼看著快入冬了,蹄鐵、草料都耗損得差不多,再沒銀子應付,你說我怎麼辦?”
“我又能怎麼辦?”崔敬桓官服都沒脫,此時抱著高山冠立在那兒,滿目不耐煩:“他不批,你覺著沒問題,那就去找陛下啊!”
顯然崔敬肅心裡有鬼,噎了一下,他吼道:“嗬!你還敢提陛下?你曉得麼,若不是今日我親自去了趟戶部,恐怕這預算就真的玩完!徐侍郎說了,‘快入冬,大殿下記起益州的事不高興,你們什麼時候給個交代’。”他冷冷地呵了一聲,“你說我能給什麼交代?當初的事可都是你們兩父女搞出來的!我可是一點兒也沒參與!”
【作者有話說】
第六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