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挑撥。◎
“父親。”
謝琅磬稍許傾了上身靠過去,提及:“今日清點囚犯中發生了一事。”他些微一頓,翛然面目肅謹三分,“有一名為林梧雋的囚犯,升泰十二年時因為刺殺太後入獄。十年前越獄,至今未曾捉到。明崇看了畫像……覺著像明轅身邊的林太醫。”
書頁聲戛然而止。謝玄葑凝視他許久,滄桑的雙眼中古井無波,瞧不出他的喜怒。
在案邊的石鎮下抽出宣紙遞到謝琅磬的眼皮下,謝玄葑道:“將畫像畫於我看。”
容明轅出生時,謝琅磬在外州任留守一職,片刻難以回京,故而並未親眼見過林太醫。謝貴妃是謝玄葑愛女,容明轅出生時他便一早候在了羚鸞宮。對於容明轅病重、赴外疆求醫之事無比清楚,林太醫更是見過數回。
聽到謝琅磬所言涉及自己多桀的外孫,他當即便讓謝琅磬依照記憶畫出畫像,以做評判。
謝琅磬畫技一絕。不過一刻鐘,他已將畫像重現紙上。
墨跡未幹。謝玄葑將宣紙拿起,只是大略一眼,便將畫重新扔回桌面。
“父親覺得是同一人?”謝琅磬放下毛筆,瞧見謝玄葑晦暗的神色。不解:“可太醫由皇帝任命。若他真是林梧雋,那陛下為何大費周章將他變作太醫,讓他照料明轅?太醫院……”
“宮中太醫數十,不到用囚犯照料明轅的地步。”謝玄葑驟然將他的話打斷,雙目與他相視,“我過兩日會入宮請見時霖。此事唯有明崇才知。”
忽然牽扯容洛。謝琅磬更為迷惑:“明崇?”
思索沉首。謝玄葑撿起案幾上的畫像,抖開宣紙。凝視一眼其上男子的模樣。蒼老的面容上有什麼一閃即逝。
紙張靠向火燭。焰色從一角席捲滿頁,漸漸吞噬那張熟悉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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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間。卯時才至,眾位朝臣便一齊聚集在了文德殿門外。
今日大事頗多。先是用囚犯抗洪的事要從長安開頭。數百位囚犯將從長安四面八方的牢獄押往玄武門外的校場,由寧顧暘帶領寧家軍對他等訓誡指示。
二是容明蘭因為計策有功,解了賑災人手不足的難處。皇帝因此有意讓他接觸朝廷,以為將來做打算。故而,今日亦是容明蘭第一次身著朝服上朝的日子。
軍隊威壓,兄弟入朝。兩樣都是容明轅未曾得見過的事物。從皇帝處聽聞此事,他寅時便慌忙地更衣穿鞋,急不可待地拖著燕南從建章宮跑到容洛的明德宮來敲窗戶,纏著她帶他去看太子朝服和領兵指揮。容洛捱不住他的苦苦哀求,換上襦裙,就帶著他往太子東宮去。
在東宮門前下了輦乘,容洛入門就瞧見了正在為容明蘭外袍撫平褶皺的向淩竹。
“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異口同聲地給向淩竹福身。得到起身的應允,容洛還未說話,容明轅便急切地走向了容明蘭。
“皇兄這一身穿得當真好看!我前些日子在勤政殿看到的那些大臣,沒一個穿得你這樣挺拔的!”容明轅在太子身旁一步左右的地方站定,羨慕地瞧著他身上玄硃色朝服。手伸出去,又在半空當中收回來。
“往後你也會穿的。”向淩竹扶正容明蘭發上的進賢冠,輕笑一聲。又對容明蘭低沉下聲,囑咐道:“你初次參朝。若無事則靜聽,千萬別逞能,言多必失。陛下假如問你西南事務,你便如實回答。”
容明蘭頷首,剛想回話。便聽向淩竹藉著整理的衣角的空當,低聲同他說了一句:“朝上有什麼。就看著你外祖的眼色行事。”
外祖自然是向淩竹的父親向石瑛。向石瑛乃正二品特進,參朝日必定會在。
他本以為所做已經讓向淩竹滿意。且事成定局,但怎想她還是這樣想要控制他……
恍惚當中,容明蘭看到容洛眼底的嘲諷笑意,不禁想起前幾日她所言。頓覺果然不錯。
西南事務將啟,運輸管轄的一切他都已與官員們完成。但向淩竹還是想要插手其間。倘使他當時沒有選擇謝家一同主理西南災事,而選擇了向氏,怕是如今這一身朝服他都不得見。
微微點一點下頷。容明蘭神色疏漠。
站在外堂,容洛將打量容明蘭的目光斂起。無聲傾唇。
向淩竹無論前世後世,到底都是本性難移。
對著他們說出的囑託猶如良母。不知俯下頭躲在容明蘭身後時,是否又要容明蘭與向氏攪合?不用想她也能猜得到——她那樣渴望成為第二個連隱南,若是不能像連隱南那樣狠心去殺掉自己的丈夫,當然要牢牢控制住下一個皇帝。
不過前世即使她費盡心力,終究還是意料中的被皇帝廢黜於冷宮。靠著男子的女子,向來生與死也只在男子一念之間。更何況他另有所愛,又怎會顧念她如何飛蛾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