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
遠遠看見宣容穿宮裝挽高髻,挾著祝暨款款而來。原本說笑打鬧的兩人立即收斂,安安分分站成一排。
時辰耽誤不得,父與女兄與妹久別重逢後的關心只能一路在馬車上進行。
話題總繞不開一月後晏祝兩家的聯姻,祝聽寒看父母親的態度,他們對於這場婚事都是極滿意的,只有邊上的祝哥兒一路黑著張臉,好幾次不屑嗤聲,弄得氣氛有些尷尬。
相府的馬車一路暢通無阻,直直達到曦和殿外。下車後祝文宇和她一同跟在父母身後,他突然低下身子,湊到她耳邊說:
“你若是想逃婚,哥哥一定全力相助。”
逃婚。
祝聽寒聽見那兩個字心猛地一震,驚恐地看向他。
她可是連想也不敢想的。
她若是逃婚便不止是逃婚,更是抗旨不遵,那得是多大的罪。就算沒這想法,被人聽去了,也有可能大難臨頭。
說完祝文宇就挑了挑眉當無事人,留祝聽寒一人心跳得七上八下,久久不能定下來。
左相向來高調,一家人來得最晚。
踩準點,還未來得及落座就聞太監一聲吆喝,眾人齊齊站起身,恭迎帝後。
祝聽寒揖禮低著頭,聽幾聲沉穩腳步走過大堂,到她跟前時停下了———
“阿姮回來了。”是皇帝帶著笑意的聲音。
一聽特地提到她,祝聽寒跪下來:“昨日剛剛回來的,還未來得及給姨叔姨母請安。”
他哈哈笑兩聲,讓她先起,看看有沒有變樣子,又手一揮,免了其他人的禮。
祝聽寒由邊上侍女扶起身,這才看見帝後身後還跟著個人。
他換下昨日那身黑鐵重甲的裝扮,著一身繡金線的墨綠色官服,替他稍斂去一些鋒芒,添一抹公子矜貴。只是神色淡泊,無形之下依舊有壓迫感。
皇後說上一次見她還是在她及笄禮上,她為正賓,為她加簪祝頌,親得不能再親,這會兒倒跟她生分起來了———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馬上就要嫁做人婦,你母親前幾日進宮跟我哭訴,說她是真捨不得女兒……”
她說這話時,祝聽寒在一邊規規矩矩站著,忍不住好奇,抬起眼偷偷看那個沉默的人,誰知對方也在看她,對上視線,她一慌,匆匆低下頭去,被高位上有心看熱鬧的人捕捉。
皇帝今日心情極好,站在玉階上看兩位小輩別扭的模樣,揮揮手,比劃著他們兩個:“今日這宮宴,一是為給晏祁接風洗塵,賀他大捷而歸;二是為他二人的婚事,喜上加喜。來人,去把阿姮的酒案擺到晏祁邊上,兩人離那麼遠做什麼。”
說完就有人開始動手,祝聽寒有些不情願,但也不想在眾人面前扭捏,她看似大大方方地走到他身邊,其實一路都忘記呼吸。
到案前,晏祁抬起頭看她,她又輕輕抽一口氣。
很複雜的感受,是對於陌生之人的侷促,是看到他會就想到死亡和殺戮的恐懼,是對於他們二人未來關系的不安……
“小姐…”錦秋在旁輕聲提醒。
祝聽寒這才收回神,看見晏祁不知什麼時候抬起了一隻手,目光凝在她身上。
耳後有些發熱,手搭上去,輕輕扶著在他身邊跪坐下來,坐得端正拘謹。
身邊人有極高的身量,背如松,挺拔昂藏,昨日遠遠一眼已讓她望而生畏,靠近之後感受更直觀,讓其惶惶,沒法坦然面對。
他始終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大概是沒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祝聽寒怎麼忘了,他也是因為一道聖旨才被迫和自己綁在一起,也沒有人問過他是否願意。
或許他也有心屬的人,拼了命換來的功績,結果只能娶一個不想幹的人。
嘆口氣,這樣一想,祝聽寒倒有些過意不去了。
看來這場聯姻,最委屈的人應該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