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玄看去,是一塊無稜無角的圓潤石頭,滾出去撞在石凳上,終於停下。
她撿起翻看,上面銘刻了一段她認不得的話。
雖認不得,不過她知道這是巫覡族的文字。她曾見巫真佔蔔的器物和手劄上,也有相似形樣的字。
不過這石頭上的字跡不與那些相同,看上去生澀難看不少。
可憐巫真幾次三番在夢中傳信,枯燭殘燈般的身體更添損耗,早已昏死過去,迷濛不清,一無所覺,什麼也問不了。
阿玄目光落在地上撐開的青木傘上,傘面上纏繞的紅線驟然明亮起來,忽又黯淡。
她頭一遭萌生悔意,悔不該早早將傀儡錐煉化。
不甘心地看了醒不過來的巫真一眼:“娘親呀,即便是死,你也休想瞑目!我要你看著我!我要你後悔!”
阿玄收起石頭,又撿起青木傘,收攏抱在懷裡,轉身出去。
花玦步步提防地靠近燼池,可是魔域裡的防備處處鬆散,他不由愈發心驚。
直到燼池,也不見有看守,一路過來的巡邏魔軍也能輕易避過。
花玦也捉了兩個魔族逼問,他們俱是畏懼地告知,近日萬魔窟並無兵力調集去守衛什麼人,少君殿下回來後也只是安靜養傷,沒什麼古怪動靜,倒是護送少君回來的魔君心腹奉命燒光了所有花草。
這也在花玦意料之中,若耶並非泛泛,中招之時怕便已想清了其中蹊蹺。
至於若耶匆匆趕回的原故,那兩個魔族提起時神情都是恨恨的,說是君後性命垂危,少君殿下送了信去,魔君便當真什麼也不顧地回來了。而君後驟然病危,竟是因為給神族報信,真元一損再損,徹底敗了根本。
花玦是先後抓的兩個並非同隊的魔兵,說得都是一樣,應該都是真的。
這位魔族君後,花玦所知不多,兩番被囚萬魔窟,他都未曾見過,只知她是巫族巫真,壽元如此長久,想來是得魔君續命。
《八荒雜談》有過約略記載,巫覡族滅亡前的一任巫真出逃,但下落不明,之後又恰逢燭龍亂世,靈山遇襲,新任巫真尚未長成便折損了,就此一脈傳承斷絕,巫覡族頹亡之勢再難挽回。
他想起阿元曾提及公主玄女夢見過一哭泣女子,指點她魔族有異,看來夢中女子便是這位君後,這回也正是這般報信的。若耶如此在意她,想是也不會害她,這時還是先救花簌要緊。
花玦已知燼池已經熄滅,眼前火池不過是幻象,當即便一步躍入火焰。
悄悄跟隨而來的阿盈見狀,緊跟著便也要跳下去,舉步時卻猛然頓住。
她往身後看了又看,總有股不妙的感覺縈繞胸中,但又什麼也不曾發現,阿盈打算在外面先望望風,等一刻之後,花玦若還未帶花簌出來 ,她再去救他。
阿盈剛打定主意,化作一片黑影隱在池邊,卻見不遠處鎖鏈群石後,轉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矮小身影,後面跟著的還是那個高大魔族。
壞了壞了!這歹毒小魔頭知道自己的原形,必瞞不過她。
花玦還在下面,此時若打起來,必走不脫了。
阿盈只好捏著鼻子逃下燼池。
燼池旁一片黑影晃晃,不著痕跡地便悄悄挪入燼池,被火焰一照,無影無蹤。
跳下去時,阿盈恍然驚覺,不是一直有兩個魔族跟著她嗎,還有一個呢?
在下面!
阿盈剛一落地,卻恰好撞上一人,她大驚失色,眼前什麼都看不清,只叫一聲“狗賊”,便甩出日羲砂。
“阿盈是我!”
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腕。
阿盈愣了一下,瞪著眼辨認,果然是花玦,她甚是吃驚:“你沒事?”
等看清他背後揹著的那團東西,她更是震驚:“這便救出來啦?”
“嗯,快走。”花玦穩了穩沉睡的花簌。
阿盈忙拉住他:“等等……”
“等什麼?”一道笑語代花玦問出了聲,漆黑的池底被來者頭頂的明珠照亮,“是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