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闕呆呆地出了半晌的神,“哦”了一聲,面前空蕩蕩的,黃襖老頭早便走了。
“冥頑不靈!”
這回繆邪沒有幻形,只有一道冷嘲聲從神殿裡傳出。
盈闕不理,繆邪也懶怠罵她,只道:“昆侖不留凡人。”
盈闕這才開口:“我留。”
繆邪嗤笑:“你便有好心,卻還有命養他們?他們這必死之劫,你憑甚化解?凡塵草芥,見風即長,其生無窮,其死不絕,有何可救的?”
盈闕想起西陵不流雲裡,屋中那個雕花櫃子裡裝滿的紅帖子。
她已然記不清裡面寫了什麼,只隱約記得彷彿是些細碎平常的喜事,不知道那個櫃子還在不在了。
“你若不答,本座待會兒便殺光他們,省得來日再遭天譴,死得更慘。”盈闕久不出聲,繆邪有些生氣了。
盈闕捧起一抔雪,捏出個穹形。
她邊挖雪捏合,邊說道:“凡人是如野草,生生不息,然一草一木皆世界,獨一無二。”
繆邪嘖道:“西陵得救乎?神魔複生乎?奈何奈何?”
西陵慘遭滅種之禍,不得好死,神魔冤冤相報,至死未休。
盈闕聽得懂她在譏笑什麼,並不予理會。
“先前本座還可當你是因身為昆侖之主,自負一份責任,到如今你再無望成為昆侖帝君,自己尚處臨死之際,還勘不破命數嗎?”
“命數何以勘破?命數惟有天知。”
口中的、眼前的,皆不算,在盈闕看來,惟有自己擇定道路,走完每一步,才是命,是天定,也是自處。性命未休,一息尚存,路便不算走完。”
“誰說的,命數就是能一眼看到頭。”繆邪喃喃幾句,忽而又嚴厲起來,“你修行淺薄,執迷生死,愚不可及!本座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後輩,哼!”
盈闕等了會兒,未再聽見說話,便知繆邪被她氣跑了。
她靜靜地捏著雪,以堅冰為樑柱,轉眼又捏出一間房子。
待到空桑將死裡逃生的凡界生靈,帶進昆侖山門時,入目便是一座小城鎮。
房屋、小鋪擠擠挨挨地錯落在山腳,甚至還有四通八達的街巷,各式彩燈掛在街頭巷尾。
一道長長的城垣,將鎮子與蜿蜒的弱水河隔開。
空桑疑心是自己走錯了山門……
可剛剛門外那兩尊門神,不就是花玦和阿盈麼?怎麼會走錯呢!
那些如在夢中的凡人,也攥著破爛衣角怯問道:“仙長……這、這聖山寶境,怎會有此等人間景象吶?”
他們見這白須黃襖仙長忽而側耳,彷彿凝神靜聽什麼。
仙長連連點頭,像是在回應誰。
少頃過後,仙長向雪山深處拜了拜,道了一句“是”,便轉頭看向他們。
仙長神情和藹,說道:“此乃昆侖,爾等若無處可去,盡可留居山下。”
未待眾人感恩戴德,空桑語聲轉而嚴肅道:“不問前身善惡,各位皆可入此城中,惟有二事須謹記,其一,入城須當捐棄前塵,其二,城中不許作惡,便如虎狼兇獸,亦不可肆意殺戮,切記切記!”
空桑溫和地盯著一頭受傷的猛虎,它也馴服地伏臥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