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簌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默默地伸出一根指頭抵著她的大腦門,將她往後一推,驀然回神。
小百花手肘撐著石臺,一骨碌爬了起來,叉著腰,又是委屈又是氣:“你幹嘛!”
“這小魚好端端地在水裡遊,卻無端端被你拿石子兒砸,看,報應了叭?”花簌見她泫然流涕的可憐模樣,便忍不住逗她。
“我心裡煩嘛!”
花簌知道她煩惱什麼。
王後前段日子傷娠,一連病了許多日子。
花簌常在藥署帶著後容學習,便知道了這事兒,還幫著煎過幾回藥。不過小百花一直對此事閉口不談,每日下學之後也自己早早地回去,與她往來也少了,花簌便只好當作不知此事,更無從安慰起。
今日她偷偷傷心被自己撞見,且多日來傷心不減,憂愁更添,花簌不由得擔心起來,卻不知該怎麼開口。
緘默半晌,只有小百花抽鼻子的聲音不歇。
花簌踮起腳,抬高手放到小百花頭頂,撫得顯然有些吃力。
正淚水潸然的小百花抽空瞅了她一眼,默不作聲地盤腿坐了下來,花簌摁著嘴角,很有眼色地立馬俯身摸了摸矮下來的頭。
又過了好一會兒,小百花終於忍不住瞪了花簌一眼,抽抽噎噎地問:“你怎麼不勸我別哭,也不問我怎麼啦?”
“哦……那你別哭了罷,發生什麼了?”
“我知道你都曉得了,還裝傻。”小百花聲音悶悶的,“阿孃的娃娃沒有了,小花兒也沒有小尾巴了。”
“嗯,我是曉得。”花簌擱在小百花頭頂的手又撫了兩下。
小百花抱住花簌的腿,小臉靠著:“那你一定不曉得,我阿爹和阿孃吵架了。”
花簌假裝不知道小百花把自己滿臉亂飛的眼淚鼻涕都悄悄地揩到了她的衣裳上。
花簌順著小百花的話問道:“他們為什麼吵架啊?”
“小尾巴沒有了,阿孃傷心,阿爹也傷心。阿爹想多陪陪阿孃,可是阿爹很忙,阿孃更難過了,可她只躲著自己哭,在阿爹面前,只沖他生氣,阿爹來也生氣,不來也生氣,阿爹也更難過了。”
小百花仰起頭問花簌:“可是我還在啊,為什麼要那麼難過,難過到都不理我?”
對著小百花清淩淩的眼,花簌答道:“我想,大約是王上和王後曾經不小心把你弄丟了,失而複得便分外珍惜。他們又有了娃娃,怎樣在意他,便是當年想要怎樣在意你罷。”
小百花說了句也許吧,扯著嘴角笑了笑,有些涼,有些苦。
她說:“我以前的阿爹和阿孃也吵,他們就沒有和好過,都互不理睬的。”
這還是花簌第一回聽小百花提起被尋回來之前的事。
“以前有個壞財主,因為他,我們家從來沒有好日子,呆在破破爛爛的地方,吃不好,住不好,我每一夜都睡不好,總有蟲子在吵,在咬。
“不像現在,新阿爹就已經是最大最厲害的大財主了,連小花兒種的花兒都沒蟲子咬了,新阿孃也那麼好,送我像天上霓虹朝霞一樣的裙子,給我編串著彩珠鮮花的辮子。
“小歸,你有沒有十分、萬分、分外想要的願望?
“我有呢!我小時候每年生辰都有個同樣的心願,我希望我阿爹阿孃,他們能笑眯眯地一起坐在我的床頭,給我唱支歌謠,哄我睡覺。
“可惜直到如今都沒有實現。”
追憶過往,以前的舊事都有些記不清了,小百花說一會兒便要停下來想幾句。
再提起這些事,她都覺得好像是上一輩子的事一樣。
“唔……我沒有阿爹阿孃。”
“那你比我都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