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卿瞥她一眼:“你想去找路?”
看著滿地黑沙走石,還有幽幽陰風不時地拂過後脖子,玖洏縮了縮脖子,認命道:“罷了罷了,您二位接著掰扯,可要我做個裁斷?”
真是說笑了!那個幕後黑手,哦,估摸著大約就是那個黑袍子了,他想讓他們迷失在第三淵,忘記妖國之事,結果因為影卿和少虞太猛,直接將海妖給打死了,謀劃落空,黑袍子惱羞成怒之餘,親自出手,將他們打落到了這裡,難道還能指望他良心未泯,對他們心慈手軟?
這裡指不定有什麼幾十萬年的大妖怪,等著吃了他們呢!能打的兩個都擱這兒嘮嗑,讓她馱著她的烏龜殼兒出去橫沖直撞?這不是說笑了麼!她可怕一腳踏出去便把小命給送了,還是以不變應萬變的處世之道最適合她。
影卿繼續梗著她驕傲的脖子,玖洏和阿玄則在一旁乖乖巧巧地並排蹲著,少虞失語片刻,方才理理翻起的衣角,徐徐講來。
事情也不多複雜,少虞很快便講清了因果糾纏。
“當年天分五帝的格局結束後,龍族承應天命,接替昊天大帝繼任天帝,但五帝後族的勢力依舊根深蒂固,可撼天地,為了不使這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八荒六合再次陷入動蕩,五帝後族便向天族承諾,非得天族之許,五族之間絕不通婚。”
玖洏愕然道:“還有這規矩?沒聽說過呀。”不過再轉念一想,除了幽冥外,五帝後族都不怎麼出世,更是碰不到一處,這規矩倒也沒有機會顯露出作用來。
影卿被玖洏問及,搖頭道:“陸吾從未與我提過。”或許是陸吾沒當回事兒,或許是以前從未覺得盈闕會愛上誰。
總之數十萬年過去,桑田碧海都幾經輪轉,這個誓言也沒有打破過。
直到天族與鳳族聯姻……也不對,是直到魔族餘孽重現世間,天族使者來到玄都青帝宮,送來一張請柬。請柬正面寫的是天地大典,而請柬背面寫的卻是——通婚之許。
於天帝而言,其實青帝與炎帝未嘗不肯同天族共抗魔族,可天帝卻怕了,怕他們也如千餘年前的昆侖一樣,所以寧願以一場無傷大雅的通婚之許,換取一個新的承諾。
而於青帝與炎帝而言,他們身為五帝後族,肩負天命重責,神魔之爭中,立場已無可能更改。以一場必然的戰爭,換得天帝一點懷以私心的好意,他們自然欣然接受。
回想與少虞相識至今的一言一行,影卿忽然明白了,數十萬年之久,鬥轉星移,世事白衣蒼狗,五帝後族皆不複上古鼎盛之況。饒是青帝陛下,高居玄都,也挽回不了秋來式微之蒼涼。
從來不是一族沒有重擔,原來只是她們從來沒有負起過一族的重擔。
影卿說道:“是以青帝陛下欲與昆侖聯姻,這本冊子是少虞君初見我前,便已做好的準備。”
“天族大婚之日前,祖父便與炎帝陛下商議過,不過此事不好強求,便……一時未成。而桑旦君暫無意成婚,曾以此冊相贈,在下兩番婉拒不成,才無奈收下。”少虞虛虛握拳,虛咳兩聲,“在下本不打算用它的,但因緣巧合……”
影卿冷笑一聲:“莫非是我看錯了?此中妙語,少虞君彷彿化用的並不在少數,有些更比冊中所錄妙矣。而且,少虞君所說的‘巧合’,巧在何處?所有種種,皆是預謀吧?”
少虞不見急惱,仍舊接著被打斷的話說道:“只是一見阿盈姑娘,忽覺桑旦君所寫果真有其道理,正合在下心中所想卻不得言喻之語。所謂‘巧’,正巧在此處,巧在所遇之人,恰好是阿盈姑娘。”
良久。
“……”影卿,“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玖洏翻了個白眼,明明都已經聽完了好麼?這矯揉造作的模樣,簡直不像她師妹。
玖洏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正自造反,冷不丁瞥到影卿一雙清淩淩的眼睛,直瞪瞪地盯著自己。玖洏也迷瞪瞪地望回去:“?”
影卿暗罵她不識眼色,也不懂岔開話題替自家師妹分憂解難,而一旁的少虞君,又是一副期期之色,實在是造孽。
原本撿到這本冊子時,他們正與海妖纏鬥,在海裡打得極是憋屈,她肝火正起,再看到這勞什子的一千零一句,那翻湧的海水哪還算什麼水,分明就是烈火烹油的油。
可眼下一經他解釋,莫名便又不氣了,只覺得自己那股邪火沒道理得緊。
分明她自己早就猜著了,素不相識的玄都神君向昆侖提親,所求必不單純,如今不過是猜測應驗罷了,有什麼好氣的?這究竟是生誰的氣呢。
其實也只有她曉得,其實,他們之間算斷了指頭,算廢了眼,也算不上一個“巧”字啊。
“阿盈啊!”
影卿一驚,回過了神來,是玖洏在問她:“胖鬏兒在你昆侖令上施咒了?”
胖鬏兒這個稱呼,還是青驀先喊起來的,玖洏覺得有趣,平常便也跟著這般喊京沂了。
影卿不解其意,搖頭道:“沒有啊。”
玖洏歪靠在阿玄身上,聞言又問道:“那便奇了,那句稀奇古怪的咒語是誰定的?是……冰糖葫蘆,不加糖?”
阿玄提醒道:“是沒山楂呀。”
玖洏點點頭。那一句在那種時候喊出來,真是振聾發聵,驚心動魄啊。
“……”影卿說,“那不是咒語,只是想分散那妖的神思,隨口喊來的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