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本君的兒子,故而往日縱他。不過花玦也是花皇一族的儲君,我本以為他明白,不過如今看來,他並不明白。他應過我,會保重自身,他食言了,他失了分寸,本君便不會再縱容他。本君的兒子本君知道,性子執拗,但雪女可知道?”
“我要看看他。”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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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玦在床榻上半坐著,見盈闕來了,立時笑顏。
花玦同她說了許多話,盈闕都靜靜地聽了。與舊日不同,舊日裡,不論如何,但凡花玦說話,盈闕都會應上一句,哪怕一字。
花玦彷彿全然不覺,說得不停。盈闕也不打斷,只安靜地看著他。
與昔日千百次一般,花玦終究拗不過盈闕,垂頭喪氣地說:“我知曉你要說什麼,可我不想聽。”
“哦。”過了一會兒,盈闕又繼續道,“我回去了,你不必來尋我,等我找你時,再相見罷。”
“當真會來尋我?不哄我?不會過個萬兒八千年?”
“當真,很快便來。我知曉你見不著我會不歡喜,我不捨得你不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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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盈闕又去了趟西海,女妖嫣然與墮仙瓊君已然伏誅。但不知怎的,兩個伏誅前的一番訴情,倒是使西海的小公主著了魔,許是為著盈闕親歷其兇殘,西海太子便請她去開解:“不拘她聽不聽,還請上仙去說兩句。”
言辭著實懇切,盈闕便應下了。
到小公主殿中時,水屏前兩個蚌女同一個龍女正演著一折子戲。盈闕仔細認了認,一個扮的是女妖嫣然,一個反串扮的瓊君,還有一個龍女,扮的是,唔,大抵是敖閏吧。
案上擺了個話本子,盈闕泰然坐下,便瞧這一出戲,不時翻一翻那話本子。
“呔,你身為一方土地,不思護佑生靈,反自甘墮落與妖孽為伍!便是斷魂斬魄,亦不足平澹蕩湖萬千生靈冤怨也!”
“呸,妖又如何?是你們!就是你們這些滿口慈悲的神仙將我夫妻逼入此等境地!你當澹蕩湖的生靈是我們害的麼,呵,是誰?你們不曉得麼?哈哈哈……”
“生而為妖又如何,姿容傾城又如何,她不曾害過人!是你們,害我愛妻!所以我屠了澹蕩湖生靈,為我愛妻補魂溫養,是你們造下的孽!”
……
滿殿只聞瓊君之聲,一眾皆看向他,已無誰在意到被他護在身後的嫣然。嫣然一直痴痴地望著瓊君,聽著他大罵大笑,莞爾嫣然。
嫣然從瓊君身後走出,走到敖閏面前,笑說:“我知道你們是悲憫眾生的,你們只是看不見,聽不到,你們是慈悲在心的。他從來是受我攝魂之術惑心,罪孽是我的,業障也是我的,他已瘋了,求你們饒恕他。”
嫣然轉過身,痴痴地望著瓊君,複言:“你說過的,只要是我歡喜的,便是值當的,哪怕你很痛很痛,也是值得的,只要我歡喜。”
“夫君,我想你活著。”
瓊君伸手,卻只抓住嫣然落下的一滴眼淚,他抱住嫣然軟下去的身子。
“不好,我說不好,不好,不好……”
“神仙又如何,我不稀罕,縱我修為通天,我也不會上那天。盡日說著普渡眾生,究竟渡的是誰!妖孽鬼祟為禍大荒,你們不知道嗎?眾生在煉獄裡苦苦掙紮,你們看不見嗎?我夫婦聲碎斷腸,伏乞哀求之時,你們聽不到嗎!”
“你們不過是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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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盈闕沒有看到然後,耳邊聽聞一聲太息,小公主叫停了,坐到盈闕身旁,說:“然後瓊君自絕伏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