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長長久久 此情昭昭無盡時。……
這次送別彼此, 他們都是沒有怨恨的,或許還有愛意在悄然重生。
晏樂縈也開始明白,要看清他人的愛意, 首先須得她自身充滿愛意,坦然面對、認真接受旁人的愛。
愛又本是對彼此的饋贈,願意如此做,才能再將這番愛回饋於他。
季硯也不是不愛她, 那份感情自然也不能一概而論是將她當做掌中之物的嬌寵,他因恨用錯了愛的方式,可他依舊執著地, 一直在愛她。
她也愛他, 彼此相愛,是故因愛有怨滋生,有恨滋長。可仍會有更深的、唯關於愛的情愫源源不斷地生長,那樣豐盈充沛的情感,才能破開愛憎難明的過去,讓彼此被潤澤。
藏在歲月痕跡中綿綿不絕的恨,經年累月後, 終顯出愛的底色。
北地的霜雪初融,運河承託著這行船隊悠悠而下, 不日河面碎冰盡數消弭,化作一江春水。
兩岸暖意乍然顯露,春花競放, 綠芽萌枝, 終綻放出江南的獨好風光。
時光又匆匆而過,梅花凋落,金桂初綻, 很快春去秋來,到了仲秋之時。
晏樂縈牽著長寧的手在運河碼頭等待,季硯那個無賴皇帝又是提前託了信來,“生怕”她沒有早做準備。
“阿孃,我看到了!那是爹爹的船嗎?”
既然長安已經知曉生父是季硯,晏樂縈也沒有瞞著長寧,得知影子叔叔其實是自己爹爹的時候,長寧可是激動壞了。
此刻也是如此。
今日,長寧穿了身蘇繡桃色纏枝蓮紋的襦裙,還是去歲季硯送她的布料做的,裙褶隨著蹦蹦跳跳的動作一搖一晃,她整個人像只翩躚的小蝴蝶。
不知怎得,晏樂縈心中卻忽地生出些緊張情怯的情緒。
她牽著長寧的手一緊,最後又舒展眉眼,莞爾一笑,應著:“應當是了,再等等看。”
待船隻到了近處,晏樂縈便篤定了——
這回的船與以往全然不同,雖不至於奢侈至極的程度,季硯並沒有在船身張貼什麼昭彰皇家身份的標誌,此次他依舊是微服私訪,可是……依然耀眼。
幾艘船像是什麼衣錦還鄉的官員或富商,堆了滿滿的貨物,生怕旁人不知他富貴,也生怕流寇不來打劫,還惹得岸邊百姓紛紛駐足,討論著這是來了什麼大人物。
也是,江匪已剿滅,如今運河清平,來往通暢……但他擺出這副做派是什麼意思?
很快晏樂縈便知道了。
船舶靠岸,起初走來的果真是一襲錦衣的季硯。
昨日下過雨,哪怕時近正午,運河上依舊縈繞著薄霧,卻有日光透過雲層灑落舷板,青年一襲蒼青色團雲錦袍裹著頎長身姿,緩緩向她走來,如踏碎光霧而至。
江風卷過青衣,革帶勾著白玉佩輕響,泠泠清響中,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映著江水,溫潤且沉靜——分明是浸透權勢的年紀,偏生臉依舊昳麗俊秀,眼尾輕彎,含笑看她。
“雁雁。”他喚她。
一旁的百姓,不少還是晏樂縈的鄰裡街坊,聞言都看向晏樂縈,眼底都是驚嘆好奇,紛紛說著“原是晏娘子的家裡人”。
顯然,季硯就是想叫旁人看見。
晏樂縈心下覺得好笑,她並非不知風月,自然也明白季硯存的什麼心思,不過是春日將話都說開了,此次便想昭告全天下人他是她的誰了。
只是,他甫一入她眼,那些紙上談兵的從容又好似不見蹤影,她掩在袖下的手又一緊,下意識還想抓著長寧,卻發覺女兒早已跑沒影了。
晏樂縈:……
“爹爹!爹爹,你可算來了,我和阿孃都可想你了!”
女兒嬌嬌軟軟一聲喚,直叫季硯暖意迸發心間,充盈著無限滿足,他單手將長寧撈起,另一隻手又牽著長安,一步步朝晏樂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