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樂縈下意識偏頭看去,這一看,渾身血液倒流,感覺身子都忍不住弓起來。
原是窗扉不知何時已然大開,風聲嗚咽的窗外,那細作江九正神色幽深地望著他們,不過他也只與晏樂縈對視了一眼,下一刻,一把彎刀橫上他的頸脖,身首分離。
溫熱的血液濺在窗欞上,鼻尖似乎還能嗅到血腥氣,身下的玉質卻顯得越發冰涼,好似刺骨,晏樂縈再也無法抑制地渾身顫慄起來,眸光渙散。
“瞧見了麼?”喘息間,季硯的語氣卻莫測,“若敢拋棄朕,背叛朕,就是如此下場。”
他發現了。
晏樂縈心想,他肯定發現江九來過玉衡苑了,所以今日的一切是懲罰。
“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忽然,一聲尖利的女子慘叫劃破天際,睡夢中的晏樂縈被驚醒,額間盡是冷汗涔涔,雙眸也盈了淚光。
“小姐,小姐?”緊接著,妙芙的腳步聲也響起,行步踏來屏風內,“您醒了?您莫驚慌。”
“發生什麼事了?”努力拋開夢境帶來的影響,晏樂縈止住顫抖定了定神,問道。
屋內只有月光,這一覺竟是已睡到深夜。
她藉著昏昧月色瞧見妙芙驚疑未定的神色,聽見妙芙說:“沒、沒什麼。”
“將外袍拿來給我,我出去看看。”沒什麼就不是這副神情了,晏樂縈抿唇吩咐道。
就在這間隙,外間仍隱隱約約傳來悽厲哭喊,妙芙原本還想去攔她,見狀,也只攔也攔不住,忙拿了外衫給晏樂縈披。
“小姐,是有個宮、宮人趁著夜色偷溜進了院子裡,侍衛們竟也沒攔住,不過這回兒應是抓她去了……”妙芙見晏樂縈走得快,小跑幾步跟去她身邊解釋道。
“那人手裡可拿了什麼利器?”
“天昏夜昧,奴婢也沒大瞧清,但大抵是沒有的。”
“哦?”
“她穿著舊宮袍,瞧著狼狽極了,身上一大團黑沉沉的汙色,走路都踉蹌,好幾次都摔著雙手撐地了,料想是沒餘地拿什麼利器的。”妙芙道,“小姐,您還是別去了吧,待侍衛們將人捉住就行了,畢…畢竟那人面相猙……”
晏樂縈心想,守門的侍衛哪裡是沒攔住,怕不是與季淮一夥的,才能將人放進來。
屢屢與她通訊的江九不也是嗎?
若守衛與其不是同夥,他怎敢每回都大搖大擺。
“無礙,只是去前院瞧瞧,不打緊。”晏樂縈安撫妙芙道,“你只管站我後面,不許擋來前頭。”
若是不去,不白費了江九特地將人送了進來,晏樂縈心想。
不過得見此人,比她想得更快,才轉過廊下,濃重的血氣與腥臭味一起撲面而來,一個骨瘦嶙峋的女人徑直栽進晏樂縈懷裡。
那刻,晏樂縈瞥見了對方猙獰可怖、近乎腐爛毀容的一張臉,只覺渾身僵住,而後便被這甫一襲來的力道推倒在地。
撞倒她的宮人隨她一起栽在地上,仍在慘厲哀嚎。
面前仍有大團的沉沉黑色在晃,伴隨著刺鼻尖銳的血腥氣,晏樂縈顫著唇,從對方身上摸到滿手黏膩血跡——
她這才反應過來,哪裡是黑色?分明是夜色昏沉,叫人看不清,其實是由血液染就。
“小姐——”妙芙也嚇到了,連忙要來拉她。
怎知那宮人一撞到人反而更激動,力氣極大,掐著晏樂縈的手就開始尖叫:“是你吧?是你吧?昔年就是你媚惑陛下,叫他著了季淮那個狗賊的道,你將我們害得好慘啊!你要償命!你要為我死去的兄弟姐妹們償命!”
言罷,她扯著晏樂縈的衣袖當真半坐起來,伸手就要去掐晏樂縈的脖子。
妙芙死死拽著對方,晏樂縈也霎時驚醒,這下鼓足勁將對方推開。
侍衛們也終於趕了過來,三下五除二就將發瘋的宮人鉗制住,而後向她行禮告退。
這場荒唐鬧劇極快開始,又極快結束。
唯餘晏樂縈還愣在原地,妙芙將她攙扶起來,可她滿身都是宮人身上的血汙,刺鼻的血氣還縈繞鼻尖,宮人方才歇斯底裡的詰問也一直在心中回蕩。
她顫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