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婢應下,這便要回去找晏樂縈,又聽季硯吩咐著,“對了,回去告訴她,朕明日會再設一場宴。”
“邀她……”他眸色微閃,眼中流露一絲晦暗,“與虞黛。”
度月流螢曉得虞黛是何人,正是季硯的那位“寵妃”。
說來,那寵妃的來歷也是離奇,就如五品官員家的庶女竟然能與當朝天子是青梅竹馬一般,那位娘娘也出身鄉野,是季硯某次突然帶回宮的。
這個說法也不準確,兩婢心想,皇帝並未離宮,那娘娘進宮也如晏樂縈般悄無聲息,究竟算不算妃子,也有待商酌。
兩人本不該置喙主子的事,一個眼觀鼻鼻觀心當真沒說,另一個卻蠢蠢欲動,欲言又止。
季硯察覺,抬眼看她,“誰給你的膽子與朕對視。”
流螢嚇得立馬跪下,到底護主心切,還是將疑惑說了出來,“奴婢不敢!陛下恕罪,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尚想獻計……”
“說。”
“陛下疑心晏娘子,可晏娘子口風太緊,不如……”
季硯靜靜看著流螢,此人與度月是孿生姐妹,同為武婢,在他登基後由他一手栽培,留在暗處,做的都是推心置腹的差事,自該是忠心耿耿。
他一時並未說話,神色無瀾,只靜待下文。
流螢看著青年帝王手上被抓傷的痕跡,心想著,到底是不一樣的。
晏樂縈由陛下親自帶回宮,兩人見了面雖看著像死生仇敵,可彼此舉止又顯得親暱,這與那位尚未有封號的妃嬪並不一樣。
陛下暫且不會動晏樂縈,但她身邊尚有一人……
“陛下不忍責罰晏娘子,不如拷問晏娘子身邊那名侍婢,她是娘子的貼心人,想必也知情不少——”
度月聞言,驚愕住,又不敢在季硯眼皮下太大動作,只扯住妹妹的袖子,意圖叫她住嘴。
於此同時,季硯神色未有起伏,只開口,“退下吧。”
“主子?”流螢摸不著頭腦。
度月又去扯流螢,她比妹妹更看得清這位主子的陰晴不定,不遑論如今,平日在政事上也是雷厲風行,手段狠辣。
況且他生生受過政敵五年的折磨,誰能受了五年折磨還心態溫和呢?
不過這位青年帝王極善隱藏情緒,表面看上去沉默無害,內心卻絕對不是,但凡行差踏錯,說不準就要丟性命。
“朕何時說過不忍責罰她?”帝王仍舊言語涼淡,可一句話已然威壓重重。
見流螢嚇得直接跪伏在地,他不再多餘解釋,“妄自揣度君心,屬大不敬罪,你自去領罰。”
“奴婢該死,是奴婢該死妄言。”流螢心神大亂,“求陛下恕罪……”
“此事若再提。”季硯只是懶懶掀眸,下了最終定論,“提頭來見。”
“是、是,奴婢領罰。”流螢臉色煞白,不敢再為自己求情。
度月連忙拉她告退,涼亭重歸寂靜。
餘下的俊秀帝王獨自為自己斟了杯茶,卻並未輕抿,而是漫不經心轉動著杯子,手腕處還有被指甲抓傷的薄薄血痕。
黃花梨木製成的冰鑒透出最後一抹涼意,冰塊徹底融化。
涼亭躁熱漸起,季硯瞧著手上刺目的血跡,心中卻冷不丁裹挾出擁住那溫香軟玉時的感受。
與從前不同,女子長開後的嬌軀更加豐盈柔軟,纖腰如柳,曲線曼妙。無論哪處,如他所言,都是那般好握住,掌控。
可他想到的更多還是從前。
年少時,初初定情的懵懂男女總有情難自抑的時刻,他們也曾相擁過,甚至相吻過。
彼此擁抱的熱度會不受控制地染上曖昧悱惻,卻又止於禮般的剋制,但饒是那樣的觸碰,仍舊能融化心腸,世界唯餘相愛的二人,再看不見其他。
那樣青澀溫柔的感情,充滿著對將來的祈願幻想,有人心底盼著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可如今想來,卻如掌中涼透的茶水般,哪怕用掌心去捂,也無法複起溫度。
季硯哂笑一聲,心也複歸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