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硯瞧著她的模樣,咀嚼著她話中的含義,只覺得可笑。
她撇清關系的速度太幹脆,與昔年當真像極。
季硯不應,她只得繼續自顧自道:“……我沒有。”
她這才看到對方微怔,但並沒有抿唇。
他的怒意好像因此化解了一點。
“我從沒有這樣想過,我一直……都希望你好好活著。”她輕聲,這句是真心的。
怎麼會不樂意他活呢。
不過是世事弄人,盡數不甘。
更冰冷的昔年舊事在晏樂縈眼前回溯。
頭一次的匿名檢舉終是引發了朝堂風雲,先皇很快查出姑母一脈的黨羽暗中支援二皇子季衡上位。
這是季淮的一石二鳥之計,彼時晏樂縈根本不清楚,她只曉得那次是徹底變了天。
姑母迅速倒臺,如一片沉濃烏雲綿延,其餘私黨也盡數落馬,先帝嚴懲牽連者,重則抄家,輕則被貶。
晏樂縈的生父因官小牽扯不多,幸逃一命,他們舉家將要離京。
既是要離開,又何必再惦記那莫須有的誓言。
“希望朕好好活著?”季硯的聲線冷不丁再度揚起,整理外袍後傾身往前。
晏樂縈欲言又止,想退,卻已被他步步緊逼至屏風邊,一張俏臉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今日的他,倏然有了太多質問,一句又一句,叫人難以招架,“那為何要背叛朕,拋棄朕,這便是你所謂的希望?”
瞧著他怨恨的眸子,晏樂縈心中想的卻是——那也叫背叛嗎?
舉家被貶江南前,季硯的確派人來找了她。
彼時母親已經病了,若是旁人在那時找她,她根本不會理會,可那到底是她喜歡過的季硯。
她匆匆應約,行至半路卻被先皇和季淮攔截,要她與季硯恩斷義絕。
先皇專寵太子,一力扶持嫡長子繼位,晏樂縈清楚,他不希望朝中仍存任何一位官員、乃至官員的家眷,與其他皇子有牽扯。
哪怕她一家都要被貶去江南了。
如季淮所言,她確然膽小慫包,正因清楚,因而很快應下。
至那時,已然前是死路,後亦是死路,便如此刻。晏樂縈望著將她逼至桌角的季硯,只覺他怎麼就想不明白呢?
明明已無再見的必要,可季硯沒等到她,心有不甘,於是悻悻離宮的她再度被人攔下。
時至今日,晏樂縈還記得那日深重的壓迫感。如今季硯仍死死盯著她,可彼時的情境回想起來,反而抵消了此刻的懼。
晏樂縈想了想,只道:“這其中有誤會,形式迫人,誰也不想……”
他或許真想不明白吧。
想不明白為何對她說盡了承諾,說會娶她,予她正妻之位,會護她周全,還能保下她一家平安,只要她答應,只要她點一下頭,一切他定會好好安排,她卻仍然連聲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