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嗎?”卓瑾安訝然。
青凝便站在天井中笑:“為什麼不好呢,我做的一手好繡活,還會作畫、做點心。我還識字,會算賬,哪怕給人寫寫書信也是好的,怎麼會活得不好呢。”
她雖然臉上糊了香灰,可笑起來的時候,卻彷彿迸發出穿透人心的生命力,是讓人移不開眼的光華璀璨。
卓瑾安被灼了下,忙移開目光,清咳了兩聲:“既如此,那我也放心了,省得你過不下去,又來找我打秋風。我們卓家如今,可是在金陵開了分號,要常駐金陵的。”
“卓郎君在金陵開了分號?”青凝眨眨眼:“那是不是又有商船往來於金陵與鎮江之間?”
“你問這個作何?”卓瑾安警惕的瞧她。
青凝便有些訕訕的笑:“卓郎君,我.....我想搭你的船,去趟鎮江。等明年我便帶一些金陵的摺扇、竹刻、雨花石之類的,往鎮江去倒騰,等賣了錢,再帶鎮江的金山翠芽、丹陽黃酒來金陵賣。”
卓瑾安敲桌子:“得了,你是賴上我們卓家的商船了。”
青凝忙擺手:“卓郎君你別怕,我.....我是要付船錢的,我如今有錢!只是你也曉得,女子行商多有不便,搭載你的船能安生些。”
她臉頰緋紅,因著這個請求有些難為情。
卓瑾安瞥她一眼,又瞥她一眼,還想再看一眼,她這副羞赧神色倒是讓人瞧著稀罕,只他也不好太明目張膽,只得生生忍住了:“也......也成,等過了年,你若想去鎮江,可來西坊市的雲衫坊尋我。”
他說著便起了身,青凝忙拿了些自己做的吃食,給他帶回去,對卓家大郎,她心裡是存了幾分感激的。
卓瑾安一走,隔日便是大年三十。
青凝讓冬兒去樊樓買了蟹粉獅子頭與水晶餚肉,另備了一壺清甜的果酒。
屋子裡燃了炭火,暖融融的燻人,冬兒穿著暖和的冬衣,臉上紅撲撲的,她喝了口果酒,忽而對青凝道:“去年這時候,我跟妹妹還在逃難的路上,那時候真是冷啊,又餓的慌........”
冬兒頓了頓:“娘子,我今兒心裡高興。”
小雪兒嚥下嘴裡的扁食,也含混道:“我同姐姐一樣,娘子,我.....我也高興。”
青凝想起去年的除夕,她在黍江樓中過生辰,被崔凜摁在窗邊,婉轉承歡,她說:“我也是高興的。”
外頭有鞭炮噼裡啪啦,屋內三個小姐妹舉起杯盞,慶祝這新的一年。
待吃的差不多了,冬兒道:“娘子,咱們也去放鞭炮吧,總要應應景。”
“好,咱們也要放鞭炮。”
青凝起了身,攜著雪兒一道往外走,三人剛走出去,卻發現外頭聚了好多街坊四鄰,正站在街頭交頭接耳。
青凝一愣,這大過年的,不回家團圓,如何站在這冷街上。
近來青凝往左鄰右舍送了不少吃食點心,這西街口的眾人也都認下了她這個外地來的小女娘。
隔壁的王嬸子瞧見青凝出來,忙拉了她一把:“陸娘子,你聽說了嗎,宮裡頭換人了。”
青凝疑惑的眨眨眼:“這南方還太平著呢,怎得就換人了?”
她是讀過史書的,往常改朝換代,都要天下大亂的,怎得這一次如此平穩?哪個有這樣的本事,能不動聲色間奪了天下?
王嬸子搖頭:“咱們這兒是太平,聽說京都已亂了月餘,如今街上皇榜都貼出來了,改國號為殷,說是明日開始便要大赦天下,減免稅賦。”
青凝猶不可信:“那.......那如今宮裡頭坐的的是何人?”
“這咱們平頭百姓哪兒能曉得,皇家的名諱又豈是能隨便打聽的,只是聽說,如今的國姓為崔。”王嬸子壓低了嗓子,低低道了句。
國姓為崔嗎?
青凝愣了好一會子,忽而冷汗淋淋,她想起一句話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