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日青凝鮮少來秀坊,倒叫吳掌櫃時常掛念。
今日崔宜也在,崔宜在三房本就是賤命一條,她離了崔家,倒也無人想起她,今年崔宜便是在這秀坊過的年節。
瞧見青凝,崔宜怯生生的上前,塞給青凝個荷包,吶吶道:“陸娘子,你.....你別嫌棄。”
青凝開啟一瞧,裡頭是條精緻的小銀魚,不由笑道:“多謝你的年節禮。”
崔宜豐潤了些許,終於不再面黃肌瘦,連脊樑都挺直了幾分,聽見青凝謝她,便靦腆的紅了臉。
吳掌櫃笑著誇她:“崔宜小娘子勤勉的很,現下已不會再犯錯,咱們兩間秀坊的賬本,如今都交到了她手中。”
小花廳中正說話,不妨聽見外頭聲起:“吳掌櫃,你們繡坊去年的布料錢還未結清。”
青凝回頭,竟見著了卓槿安,她見了鬼一般,往後退一步:“你......你不是已經......”
明明那時麗錦堂都掛起了白綾,顯然他們的少東家是不好了。
卓槿安也不客氣,一撩袍子往交椅上坐了:“陸娘子是不是想問,我不是已經咽氣了嗎?託陸娘子的福,沒死成,一口氣吊著,最後竟是回轉了。你看,人沒死,這不就緊趕著來你們繡坊要帳了,省得陸娘子又昧了我的銀錢。”
卓槿安說完,自取了杯盞喝茶,他於嫋嫋霧氣中抬眸,偷偷瞥了青凝一眼,耳垂微微有些發紅,聽他娘親說,他昏迷的那些時日,這位陸家小娘差點就成了他的新嫁娘。
吳掌櫃搖搖頭,卓家這位少東家,不說話的時候瞧著真是個好人,也是個俊秀的郎君,只是千萬不能張嘴,現下對著個小娘子也這般嘴毒。
吳掌櫃並不曉得青凝差點嫁了卓家這事,他忙站出來,對青凝解釋道:“卓家大郎去年在鎮江行商,身體底子弱,又染了急症,差點就一命嗚呼,當時吊著一口氣,身後的衣裳都穿好了,可巧遇見個江湖郎中,死馬當活馬醫,灌了幾服藥下去,人竟是醒了過來。”
卓槿安對吳掌櫃口中‘身體底子弱’一詞頗有些不滿,敲敲桌子,正要反駁,不料青凝抬眸看了過來,他便有些不自在的閉了嘴。
青凝斟酌了一息,問:“卓郎君,你們做的是布匹生意,又是發跡於江南,想來定是南北往來頻繁,不知卓家可有商船,定期運送南邊的錦緞絲帛過來?”
卓槿安避開青凝的視線:“卓家這樣大的生意,自然是有自己的商船,每月月底會送一批絲帛過來,初三又會帶了北邊的貨物,往南方去。陸娘子問這個做什麼?”
青凝往外撇了一眼,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杯盞,低低道:“卓郎君,倒是有一樁事想勞煩你。原是我身邊有個婢女,是打小兒陪著我長大的,她是南方人,最近她家中父母病故,她想回去瞧一眼。能不能勞煩卓郎君,等三月初三,用商船捎帶了她回南邊去。”
卓槿安不解的蹙眉:“既然想回去探親,如何不坐正經的客船,需知這商船都是用來拉運貨物,行程急的很,小娘子怕是受不了這顛簸。”
青凝握杯盞的手又用力了幾分,指尖微微有些發白:“卓郎君也曉得,不論走陸路還是坐客船,都需出具路引,只是我身邊那位婢女,是簽了死契的奴婢,要想取得路引需得去官府備案,十分繁瑣。這才想借你的商船送她回去。”
卓槿安本是要拒接的,要知道從京都去南邊要在江上顛簸數十日,若是那位婢女在他的商船中出了什麼事,卓家可是要擔責的。
只他瞧見青凝眼裡的期盼,又輕輕咳了一聲,不自在道:“也不是不成,只是需得說好了,若是你那婢女,中途死在了商船上,同我們卓家卻是沒有半點幹系。”
青凝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怪道都說這卓家大郎是個嘴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