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的人聲已漸漸被甩至身後,崔念芝的馬車就在前方了,青凝卻猛然頓住了。
不對,怎會如此輕易。
崔念芝被她拽著停下了腳步,回身看青凝:“阿凝,怎麼了?”
青凝掙開他的手,一顆心終於又沉靜下來,她說:“三郎,我不能跟你走。”
崔念芝愣愣的看她:“阿凝,為什麼.....”
青凝接過他的話頭:“三郎,我原先確實非自願,只是如今被他嬌寵著,倒是生了懶骨頭”
“我無父無母,十歲後便已無人可依靠,如今,我想試著依賴他,日後為他生個一男半女,好在這侯府中尋個庇護。”
崔念芝吶吶不能言,好一會才道:“阿凝,你真的想好了?”
青凝朝他行了一禮:“多謝三郎這些時日的牽掛,只是你我終究無法同路而行,願你日後能得聘賢妻,兒孫滿堂。”
她說完轉了身,柔弱的背影走的異常堅定,卻是不敢回頭看,她怕他瞧見她眼裡的不甘心。她一點念想都不能給他,她要徹底斷了崔念芝的念頭,要他好生過自己的日子去。
雲泠再回來的時候,遠遠見青凝還站在方才的攤販前,忽而重重舒了口氣。
燕山別宮中,崔凜從太子的書房出來後,正坐在別宮的夙亭內喝茶。
雲巖小跑進來:“陸娘子今日,果真在年市上碰見了崔念芝。”
崔念芝近來正往西坊市送香料,每日都會去,自然會碰上。
“陸娘子.....陸娘子她......”雲巖跑的氣喘籲籲,不由頓了頓。
崔凜垂眸去喝茶,神色看不出喜怒,指尖卻輕微的顫了顫,他說:“她跑了嗎,若是跑了,抓回來便是。”
雲巖聞言忙道:“不是,陸娘子未跟那崔念芝走,陸娘子說,日後想試著去依賴世子,日後還要給世子生個一兒半女。”
年輕的郎君面上還是清淩淩的神色,那杯茶水卻灑出來大半。
不管假意還是真情,崔凜忽而想知道安安說出那句“要試著依賴他,要為他生兒育女”時,是怎樣的神情與語調。
他想親耳聽她說。
......
青凝自打從年市回來,便再未出過竹韻居,年前又下了一場雪,倏忽便至年三十。
園子裡已是張燈結彩,倒顯得這竹韻居冷清了幾分。
晚間雲泠備了一桌年夜飯,只是桌前只有青凝一個,未免悽清了些。
雲泠賠笑道:“世子今日從別宮回來了,只是需得去立雪堂吃團圓飯,往常府上又有守歲的習俗,便是明日,年初一還有一堆禮節,倒是顧不上娘子了,娘子且自己快活些。”
其實雲泠無需對她說這許多話,以她的身份,非妻非妾的,崔凜自然沒有陪她過除夕的道理。
青凝也無不快,只道:“今日年節,雲泠姑娘也去吃一杯酒吧。”
雲泠便笑著應下了,甫一出去,鵲喜悄悄端了碗壽面來:“娘子,方才我去廚房給你做了碗壽面,你快些嘗嘗。”
今日是青凝的生辰,過了今年,便年滿十六了。陸家還在的時候,阿孃會親手做了壽面給她,後來陸家沒了,這壽面又換成了楊嬤嬤來做,今年連楊嬤嬤也不在她身邊了,便只有鵲喜一個惦記著了。
青凝接過那碗麵:“虧得還有你記著。”
鵲喜瞧著她的面色,生怕青凝落寞,便道:“娘子,待會子我陪你守歲吧,咱們在一處,鵲喜永遠不會丟下你。”
青凝噯了一聲,撿起銀筷來吃麵,方吃了兩口,卻見門簾輕動,竟是崔凜走了進來
青凝一愣:“二哥哥沒去立雪堂吃團年飯嗎?”
崔凜著了一身銀線繡纏枝紋的竹月直綴,風清朗月:“去坐了坐,飲了一盞酒便回了。”
“也無需守歲嗎?”青凝偏頭問。
崔凜嘴角帶了抹笑意:“安安不必操心這些,且隨我來。”
青凝懵懵的,還未反應過來,已被他裹了狐裘大氅,抱起來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