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長寧公主回了趟侯府,乃是因著崔家老太君遣人給她遞了信,託她勸勸崔凜,莫讓四夫人葉氏去那隴西苦寒之地。
葉氏在祠堂被關了幾天,回來後日日到老夫人跟前哭,說什麼也不願去隴西,崔老夫人自然不落忍,又一時想起她從前的好來,這才去尋了長寧公主。
長寧公主一回來便徑直去了方塘水榭,也果真在水榭中逮到了看公文的崔凜。
崔凜方下了朝,今日沒去督察院,拿了案牘回來翻閱。
長寧公主往水榭內的交椅上坐了,問:“凜兒,你祖母要我來勸你,要你莫再將四夫人逼去隴西了。那隴西苦寒之地,四夫人定然是受不住的。”
長寧公主將話帶到後,有些不耐煩:“崔凜,你也不必再鬧了,再鬧下去,老夫人還要來找本宮調和,連本宮都不得清閑。”
她罕見的在兒子面前自稱本宮,可見是有些惱了。
崔凜放下文書,命雲巖上了茶:“母親不必煩憂,兒臣自會去老夫人跟前回複,必不再讓府中諸事攪你清閑。”
長寧公主這才舒了口氣,垂眸飲了一口茶,展眉:“今日這茶倒是香醇,竟有新茶的回甘,凜兒且過來陪我飲一杯。”
崔凜從書案後轉出來,自去長寧公主一側坐了。
外頭斜斜的日光照進來,映在崔凜疏朗的眉眼間,俊美又矜貴,恍惚似謫仙。
長寧公主瞥了一眼自己的獨子,很是滿意,不妨目光往下,竟瞧見他的頸間落了一排排的牙印,每一處都沁出青紫來。
長寧公主駭了一跳:“是誰如此大膽,竟是將你傷成這樣?!”
崔凜沒回話,只是垂下眸子,用杯蓋輕輕拂了拂茶沫:“確實是好茶,乃是今冬剛採的鳳凰單樅的雪片,母親若是喜歡,待會讓雲巖給你帶些回去。”
“我問你是誰傷的!一排排牙印俱都咬出了血,這般猙獰可怖!”
他答非所問,長寧公主不耐煩,將杯盞重重往案上一放,灑出些許熱茶來。
崔凜依舊神色清淺,緩緩飲了口茶:“母親不必操心這些。”
他不願說,可長寧公主轉瞬就想到,旁人也近不得他的身,定然是那陸家青凝。
她疑惑的蹙眉:“那小娘子我也見過,是個會討巧的,如何會這般?”
長寧見他沒有回應的意思,探究的目光落在崔凜身上,好半晌,輕笑:“凜兒,你對那陸小娘到底有幾分在意?可莫要為了個小娘子失了分寸。”
幾分在意?
崔凜第一回被這樣叩問,在意嗎?也定然是在意的喜歡的,因此才會想要她,他從來不自欺欺人。
只是崔凜這樣的人,他出身高貴,又十分早慧,他亦是有能力有手腕,能讓所有的一切按照他的想法走。這樣的人,站在高處運籌帷幄,骨子裡難免有驕矜與倨傲。
他來,他想要,他掌控。
對於青凝亦是如此,他承認喜歡,卻也自認為可將這份喜歡把控在一定的範圍內,亦有把握將她握在掌中。
崔凜放下茶盞,輕笑了聲:“自然不會亂了方寸,一切都是可控的。”
“可控?”長寧公主搖搖頭:“凜兒,若論起旁的事來,我自然信你。可這世間唯有情之一字不可控,你莫要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