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家請的這保山,不是一般的保山,是專門給高門大戶保媒的,也是見過世面的。
她這會子面上倒也不顯慌亂,尖著嗓子喊冤:“大人,我冤枉那,卓家在京中經營多年,也是那富商之家,這在京中都是有目共睹的。再說這卓家大郎,陸娘子也是見過的,端的一表人才。卓家大郎先前兒見過陸娘子,這才求到我跟前,讓我來說這門親事,怎得便是坑蒙拐騙呢?”
這番說詞確實天衣無縫,可崔凜是誰,掌督察院這些年,督辦了不少要案,又豈會看不出保山眼裡的心虛畏懼。
他喝了口茶水:“是嗎?昨日我的暗衛來報,說是親眼見那卓家大郎只剩一口氣了,連壽衣都穿上了,就等著沖喜了。你既然不知情,可見也是被卓家蒙騙了。”
崔凜說完,轉而對卓家幾位僕婦道:“你們卓家隱瞞實情,意圖蒙騙女娘陪葬,可知按照律法,這是要下獄的罪過。你們這些僕婦為虎作倀,今日便杖責五十,送去刑獄。”
刑獄是何種地方,進去了不扒一層皮是出不來的。
卓家幾位僕婦嚇得癱軟在地,立時便喊:“大人恕罪,都怪這保山。我們卓家原也沒想著蒙騙陸娘子,誰知這保山卻攛掇著我們家夫人做出這等事。我們夫人給了她五千兩銀子,她為著這銀子,才昧著良心來蒙騙陸娘子。”
保山被咬出來,立時也怕了,忙道:“我這五千兩銀子,也沒到手多少,是給了四夫人身邊的柳嬤嬤四千兩的,另有卓家的聘禮也送去了四房,四夫人明知卓家的情況,也是應了這門婚事的。四夫人既是知情,又何來蒙騙一說?”
葉氏聞言,臉色發白,可依舊強裝鎮定:“你休要胡亂攀扯,我又哪裡知情。”
柳嬤嬤護主心切,忙喊道:“是我收了這保山的銀子,我們四夫人卻是不知情。”
崔凜放下杯盞,四兩撥千斤:“既如此說,柳嬤嬤也是共犯,一塊送去刑獄中,只是柳嬤嬤你須知,你若是一力替四夫人擔了罪名,你進了獄,你那在外頭讀書的大郎,怕是日後再無法考取功名。”
大周有律,罪人家眷無緣科考。
柳嬤嬤聞言一下子呆住了,她世代為奴,好不容易家裡的大郎脫了奴籍,成了正經讀書人,她不能毀了大郎的前途。
柳嬤嬤便爬過去給葉氏磕頭:“四夫人,我對不住你。”而後轉而對崔凜道:“那四千兩銀子老奴一分未留,都是給了四夫人的,還請世子明察。”
葉氏手一抖,杯盞哐當落地,憤而站起來:“你.....你胡說些什麼?!”
崔凜終於將目光落在了葉氏身上:“四夫人明知卓家大郎乃是將死之人,卻仍要將青凝嫁去陪葬,可見心思歹毒。”
葉氏在崔凜的注視下,肝膽都裂了,往後一退,又哐當坐回了玫瑰椅中,卻聽崔凜又道:
“四夫人實在不堪為崔家婦,今日便送去祠堂反思,待雪一化,便給四夫人收拾行裝,去隴西陪四爺。”
因著崔四爺閑散不堪,整日價遊手好閑,崔侯爺這才將崔四爺送去了隴西軍中歷練。那隴西地廣人稀,又貧瘠,實在不是個貴婦能待的地方。
葉氏駭得說不出話來,慌亂中去瞧崔老夫人:“老夫人,老夫人救我!世子好生無禮!”
崔老夫人臉上也不好看,用力拍了下桌案,厲聲道:“凜兒,你這是作何?四夫人不管如何說,也是你的嬸母,你如何能這般待她?”
崔凜聞言轉眸,清清淡淡的語氣,卻讓人莫名覺得有威懾,他說:“祖母,卓家催的這樣急,你定也覺出蹊蹺來了,許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可祖母,孫兒向來敬重你,實在沒想到,你要眼睜睜看著青凝去陪葬。”
“你.....”崔老夫人張張嘴,一時說不出話,緩了片刻才道:“是又如何?凜兒你自小便是祖母是崔家的驕傲,品行高潔,清正自持,當是白璧無瑕,祖母絕不允許有任何人玷汙了你的清名”
崔凜清淺笑著,站起身來:“祖母既看出了孫兒的心意,卻不替孫兒護著陸青凝,這也真是讓孫兒心寒。”
鬧到現在,外頭已是晨曦微明瞭,崔凜欣長的影子投在地上,寬肩窄腰,氣宇軒昂。
他臉上的笑意忽而斂了去,環視了崔家眾人一眼,顯出孤寒的威儀來:“陸家青凝如今已是我的人,日後若是府上再有這等事發生,我絕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