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子,待崔宜喝飽了冰涼的湖水,周媽媽才鬆了手。
崔宜跌在湖邊,大口喘氣,上半身濕漉漉的,像條死狗一般,她微微轉動眼珠,忽而瞧見了橋上的陸青凝。
青凝隔著花木同她對望,只見她眼神灰敗,絲毫沒有求救之意,只是呆愣愣看著青凝。
她木木看了青凝一會,便艱難的轉過了臉,青凝剛要轉身,忽而又瞧見她轉眸看了過來,對著她動了動嘴。
崔宜一張嘴,血水混著湖水便流了出來,但青凝看的清楚,她似乎在說:“對不住”
那周媽媽還不解氣,又拽著崔宜的頭發將她摁在了湖中。
起先她還舞動雙手,似是要抓住點什麼,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青凝瞧見崔宜原本掙紮的雙手漸漸垂了下來,一條鮮活的人命正在她面前流逝。
青凝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從鵲喜手中抽出衣袖,朝湖邊走去:“周媽媽,且住手!”
周媽媽嚇了一跳,手一抬,便拎著崔宜的長發將人拋在了湖邊,而後循聲望過來。
待看清來人後,周媽媽才微微鬆了口氣,崔宜畢竟是三房的庶女,她一個奴才如此折磨她,若是被府上其他房的主子知曉了,三夫人的臉面掛不住,到時候難免會責怪她,只這位陸家小娘子是個外人,在這府中也說不上話,倒不足為懼。
周媽媽梗著脖子道:“嚇著陸娘子了吧,今日崔宜犯了大錯,我們太太吩咐我,要讓她長長記性。這府上主母教訓庶子庶女也是常有的事,還望陸娘子莫要宣揚出去。”
青凝上前幾步,迎著她的面門道:“周媽媽,聽說前幾日府上死了個婢女,掉在井裡死的不明不白的,二夫人發了好大的火,當場就發了話,要好好整治這後宅,讓那些欺天罔地的刁奴們好看”
周媽媽聞言臉色變了變,軟了聲調:“是......是該好好整治一番了。”
青凝握了握周媽媽僵硬的手:“周媽媽,我方才上橋的時候,瞧見二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麗櫻姐姐了,她在橋上駐足一瞬,很快便走了,萬一今日這事被她瞧見了,傳到二夫人耳中就不好了。”
周媽媽面色更難看了些,尷尬的笑了聲:“無妨,老奴是替我們三夫人辦事,老奴.....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話雖這樣說,只是剛說完,尋了個藉口便要走,慌裡慌張的模樣。
青凝心下明瞭,周媽媽這是要去尋麗櫻,好去打探下麗櫻是否瞧見了今日這事,若是瞧見了,便趕在麗櫻告狀前將其收買,總之,不能讓今日這事傳到二夫人耳中。
待兩個婆子消失在了碧水橋上,青凝這才俯下身,看著崔宜的眼睛,問:“崔宜,你那日為何要推我下水?”
崔宜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湖水,緩了好一會,才抬起蒼白的臉:“我......我.....”
她焦急的擺手,忽而將額頭重重磕在地上:“我......我對不住你.....我.....不敢說”
青凝看情形便知,推她入水非是崔宜本意,崔宜背後有人指使。只是這個瘦弱的小女娘太懦弱了,她並不敢反抗,她不敢說出來。
青凝也未再為難她,轉身便要走,走了幾步忽而頓住,又折返回來,將一包銀子放在了崔宜腳邊。
“南方的生絲快要上市了,再過二十日,你可去碼頭收購四包生絲,送去麗錦堂,若是麗錦堂收了你的生絲,你便再用置換的銀錢買兩匹絲緞,送去清河繡坊。”
青凝說完,頭也不回的上了碧水橋。
鵲喜因著救下了一條人命有些欣慰,可想起正是這個崔宜,那日將娘子推入了冰冷的湖水中,不禁又開始憤慨:“娘子,咱們能救她已是大人有大量,你又何必給她留銀子。”
青凝便細細同她講:“你瞧這位小娘子,性格懦弱,只知一味忍受,可需知,懦弱並不會博得旁人的同情,只會讓惡人得寸進尺,以她如今的模樣,在三房是活不下去的,不定哪日,便會悄無聲息的死在這府中。”
鵲喜又開始不落忍,卻聽青凝又道:“不過,有時候反抗只在一念之間,或許那包銀子會成為這個契機。”
鵲喜點頭:“那你說,她會去嗎?”
青凝搖頭:“不曉得,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下一步究竟如何走,全憑她自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