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凝有些懊惱,不由低低道了句:“幸虧有你在我身旁。”
她一壁說著,一壁感激的握了崔懷柔的手,只是這隻手,怎得這樣硬,不似女兒家的柔軟。
青凝疑惑的眨了眨眼,轉頭去看身側的人影。
又一輪煙花升上了夜空,一瞬間綻開千萬朵梨花,照亮了深邃的夜空。
在斑駁的光影裡,青凝瞧見了男子寬肩窄腰的身影,視線往上,是崔凜輪廓利落的側臉。
他亦低垂了眉眼,目光同她的碰在一處,冷淡疏離中又帶了些銳利的鋒芒
青凝嚇了一跳,忙抽手後退,只她的指還勾在他的腕間,匆忙後退間不妨扯下了他的束袖。
雲紋緞面束袖纏在她的指尖,青凝正欲開口歸還,最後一輪煙花落下,河面上的遊船紛紛點起了花燈,一時間亮如白晝。
她那句抱歉的話便卡在了喉間,悄悄將那枚束袖握在手中,匆忙退下了。好在眾人正仰頭看煙花,也無人注意這她這小小的動作。
崔靈毓因著今日那位永寧伯府的齊勉世子未能赴約,心裡有些不痛快,轉頭瞧見青凝與崔懷柔,忍不住刺兩句
“青凝,前幾日我那位李遠表兄登門,說是在松山寺遇著你,與你相談甚歡。他託我母親轉贈你一隻釵環,只是那琉璃釵環廉價易碎,一不小心被我打碎了,明兒我再給你補一隻上好的金釵如何?”
崔靈毓這話,即是說青凝不檢點,與那李遠勾纏在一處,再者便是說,即使那李遠,也未將她當回事,所贈之物廉價易碎。
青凝轉頭去瞧她,也不惱,只溫聲道:“靈毓姐姐說笑了,我與你那位李遠表兄並不相熟,他所贈之物自是不敢接,夫人隨意處置便好。”
又是如此,像一團棉花,讓人無端氣惱。
崔靈毓還欲再言,崔懷柔卻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袖口:“七妹妹,你瞧岸上那盞鯉魚躍龍門的花燈”
崔靈毓瞧不上崔懷柔這樣的庶子之女,再不理她們,轉頭去瞧花燈了。
遊船順流而下,很快便至登仙樓,從長安街口上船,沿途看完花燈,至登仙樓方止,今日這上元夜遊便已近尾聲。
青凝綴在眾人身後下了船,甫一上岸,忽而瞧見一褐色短打的男子朝自己揮手。
這人瞧著有些面熟,青凝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瞧見過他,正愣怔,那人卻走了上來,摸了把額上的汗,低聲道:“可算被我尋到了,娘子不記得了?我是清河秀坊的夥計王懷呀,可否借一步說話。”
青凝想起來了,方臉小眼睛,一副憨厚之相,確實是那清河秀坊的夥計。
她隨著王懷走至一棵老槐樹下,王懷從懷中掏出一隻荷包,往青凝手裡塞:“娘子,這是三十兩銀子,是我們掌櫃要我給您的。另外,吳掌櫃要我問您一句,您可識得江南陸家的陸之商陸夫人?”
青凝一愣,好些年了,再沒人提過陸之商這個名字,她疑惑的反問了句:“陸之商是我的姑母,吳掌櫃怎會識得我的姑母?”
王懷一拍大腿:“是了,是了,既如此,吳掌櫃邀您秀坊一敘,娘子可記得要來,一定要來,是有緊要之事。”
青凝一頭霧水,實在想不出這吳掌櫃緣會起自己的姑母,又有何緊要事要同她商議?
她瞧著那王懷鑽進了人群中,便懵懵懂懂的轉身去尋崔家的小娘子們。
只人群熙熙攘攘,青凝回身才發現,她好像同崔家娘子們走散了。
青凝有些無措的站在熱鬧的街角,正考慮要往哪裡走,忽而瞧見了琉璃花樹下的年輕郎君。
雲紋織錦、身姿挺拔,兼之皎皎明月的氣度,倒讓這熙熙攘攘的人群成了他的背景板,除了崔凜還能是哪個。
崔凜神色中帶了點疏離的慵懶,問:“陸娘子喜歡扯男子的束袖?”
青凝一愣,這才想起,自己手中還握著他的束袖,不由臉頰微紅,幾步上前將那枚束袖置於他的掌中
細白的指尖軟糯溫香,輕輕劃過他的指腹,倒讓人想起她於船上時,在他腕間細細的勾纏;還有貼上來時若有若無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