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並不愛理這等俗物,蹙眉:“何必,送回去要她接著管就是了。”
“公主,容老奴說一句,你如今是這長房的妻主,這私庫哪兒能讓一個妾氏掌管,況且侯爺既已歸家,咱們少不得要在這侯府中待一段時日,妻主既然在,長房的一應用度卻皆要一個姨娘來安排,豈不是讓人笑話。”
孫姑姑是看著長寧公主長大的宮人,自然處處替她考慮,忍不住語重心長的勸了一句。
長寧公主頷首:“既如此,姑姑看著辦吧。”
孫姑姑得了應承,便要著手理賬本,只她已年過五旬,有些老眼昏花了,瞧著上面一行行小字,感慨的很:“老奴真是不中用了,竟連這扉頁上的字也瞧不清了,看來還要去請了明月來。”
明月是公主府上管賬目的女官。
長寧公主瞧著孫姑姑鬢角的白發,也生出些傷感來,她略略頓了頓,想起一個人來:“也不必去請明月了,她近日忙的很,本宮倒是曉得有一位小娘子頗善算術,不如請來給姑姑打下手。”
青凝被請至錦繡閣時還有些發蒙,長寧公主竟要她去替長房看賬本。
孫姑姑瞧著這怯生生的小娘子也有些不敢用:未出閣的小娘子家,況且孤女一個,也無父母悉心教導,哪兒能算得明白賬目。
只長寧公主既發了話,她便指了那一摞賬本,同青凝道:“陸娘子便在這暖閣看賬吧,若有數目對不上的,再去稟明公主。”
囑咐完了實在不放心,又補了句:“你也不必為難,若是看不懂,亦或算不明白,盡可告之我。”
青凝應下,便在東廂房的暖閣中翻看起來。
這侯府中除了老太君外,便屬長房最殷實,私庫中不少禦賜之物,往來支出也頻繁,核對起來頗有些不易。
沙漏滴滴答答,從辰時末到申時,這位陸家小娘子坐在案前八風不動,連午食都只匆匆進了幾口。
瞧見她面前連個珠盤也無,一聲不吭,東暖閣候著的兩個婢女互相使了個眼色,努嘴偷笑。
聽說這位陸家小娘子昨日誇下了海口,說是善珠算,等真翻看起賬本來,卻啞口無言了。
孫姑姑於碧紗櫥外觀望了幾瞬,頗有些擔憂,她轉身走出冬暖閣,正要同長寧公主稟明此事,卻見世子崔凜進了錦繡閣。
著了空青雲紋織錦的年輕郎君,身姿挺拔,面目清朗,如玉山將傾,孫姑姑頗為欣慰,一眨眼,公主的兒子也長這麼大了,不但生得好,且文韜武略,品行清正,是這世間一等一的兒郎
她不忍打斷母子相見,便將方才之事嚥了下去。
又過了兩刻鐘,東暖閣中還是一絲動靜也無,孫姑姑憋不住,頗有幾分躊躇的進了正廳。
長寧公主正同崔凜說話,餘光瞥見孫姑姑神色不虞,放下茶盞問了句:“姑姑可是有話要講?”
孫姑姑便道:“公主,這個時辰了,陸家小娘子坐於案前一言不發,連個算盤也不會用,怕是一本賬冊也未看明白。一個小娘子隨口說的話又怎能當真,長房賬目繁雜,不是她一個小娘子能應付的,若是出了什麼差錯,連帶著您也丟臉。依老奴看,還是不要賭了,生生浪費了時間,請了明月來才是正經。”
長寧看了眼天色,可有可無道:“好,就依孫姑姑,去請明月來。”
她說完又頗有耐性的對崔凜解釋道:“凜兒可還記得昨日宴上的陸家小娘子,今日本宮請了她來看賬冊,倒是啞了,真是可惜了,花架子一個。”
崔凜垂下眼睫,用杯蓋輕拂了下杯中的茶沫,未置一詞。
孫姑姑得了應承,忙打發人去了公主府,只她也曉得,現下正值年節,公主府上也需打點各處的節禮,以及核算年節的各項支出,明月估計忙的連軸轉,也不知還有沒有精力再來看侯府的賬目。
若是她實在忙不過來......
孫姑姑正在思考,若是明月忙不過來該有誰來補這個缺,就見東暖閣的婢女朝她行禮,道:
“孫姑姑,陸娘子說賬本已理清,要奴婢來稟告您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