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公主的臉色不太好看,廳中的女眷們也無人敢催,一時有些無言的尷尬。
火盆中的木炭噼啪一聲,長寧公主終於耐不住,隨意指了個陌生面孔:“來。你來替本宮起頭。”
青凝:“......”真是好巧不巧,她也不會作詩。
內堂詭異的靜默,連卷簾之外守夜的郎君們也注意到了,隔著簾幕,往內堂張望。
青凝只好沉默再沉默,就在長寧公主面露不耐時,才終於聽見她道:“公主,我....我不會作詩。”
場面又尷尬了幾分,崔靈毓忍不住,嘴角微微彎起了嘲弄的弧度。
二太太正要打圓場,卻見青凝不緊不慢的看向公主,她說:“公主,我本不善詩詞,可我善珠算,會胡語,長刺繡。”
這世間評價女子之才,無非琴棋書畫,德言工容。珠算胡語,皆是些上不得臺面的本事,崔家幾位夫人聽得直皺眉,二太太忙給葉氏使眼色,要她管束這位四房的表小姐。
葉氏倒是沉得住氣,陸家這孩子如今心氣高了,總要出幾次醜才能曉得自己的身份。
青凝卻並不在意旁人的臉色,對著長寧公主行禮:“我八歲那年進京,曾在校場遠遠見過公主一面,那時公主您一身烈烈騎裝,彎弓搭箭,正中靶心,好不颯爽。我記了好些年。於騎射一道,相信府中的女眷們亦無人能及得上您。”
“公主,人各有所長。”
長寧公主微頓,竟還有人記得她烈烈騎裝的模樣?
只她想起崔溯看向公孫氏時欣賞的目光,忽而自嘲的笑了一聲:“那又如何,騎射也好、胡語也罷,於這附庸風雅的世間,皆是下乘。”
長寧公主話雖如此說,目光卻落在了這位陸家小娘子身上
只在打量了青凝幾瞬後,她忽而皺了眉頭:“你這是什麼打扮?好好的一個小娘子,年紀輕輕,品味竟如此......竟如此......”
她嘖嘖兩聲,竟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最後只輕嗤道:“老氣橫秋。”
長寧公主是誰,從頭發絲精緻到腳趾的主兒,最是見不得這樣的不講究,她揚手喚身後的宮婢:“去,將本宮去歲裁的那件海棠紅的衣衫拿來,替這位小娘子換上。”
長寧公主雖已三十又八,卻依舊身材姣好,面龐豔麗,倒像是二十幾歲的人。她同青凝身量差不多,衣衫倒也合適。
青凝從善如流,轉身同那位宮人進了內室。
再出來的時候,廳中短暫的靜默了幾息。
美人如虹,流光溢彩。
崔靈毓瞧著青凝身上金絲銀線繡制的海棠宮裝,忽而覺著自己身上的月華錦也失了顏色,她抿住唇,手指輕顫。好好的及笄禮,風頭竟被她給搶了去。
二太太覷著長寧公主的面色,也跟著贊了句:“公主的衣衫果然精美絕倫,陸家小娘子如今瞧著竟像是換了個人,也虧得四弟妹教養的好。”
葉氏神色晦暗,勉強笑著應付了兩句。
......
長寧公主身側的姑姑瞧著公主為難,已去尋了位善詩詞的女官來,那女官替長寧公主的飛花令起了頭,廳裡重又熱鬧起來。
青凝尋了個無人在意的角落坐下,一回頭,忽而看見卷簾外,崔凜的背影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