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傻,方才分明感受到他身上淩冽的殺意,他猜到她是假的了,是不是?
那她若再回去,豈不是自尋死路?
一直以來,她不過是想活著,想活得好些,手段是不光彩,可她沒害過人,退一萬步,也不該落得死於非命的下場。
即便今日被趕出侯府,她也認了,命要是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蘇瀅果斷握住門閂,朝側邊拉動。
剛拉開,未及開門,男子高大的身影罩來,寬掌扣住她細肩。
啪地一聲,門閂落地。
而她,被他按在門扇內。
他死死盯著她,像是恨極了她,卻又有蘇瀅看不透的情緒隱在那滔天怒意裡。
裴昭知道,他該將這極為可疑的女子,和嚴氏他們一道,一併送去大理寺牢獄。
或是拖入密室嚴刑審問。
審細作的法子,他用過不下數十種,總有一種能逼她就範,和盤托出。
可是,面對這樣嫵媚惑人,不知自愛的騙子,他竟還是會捨不得。
他下不去手。
生母去世後,還從未有人敢這樣欺騙他。
裴昭恨極了她,卻又更恨此刻的自己。
她雖是為了榮華富貴引誘他,但對他本人,多少也有幾分真心吧?在他身邊磨墨遞筆,在母親身邊陪伴盡孝,勉強也有幾分苦勞。他一時心慈手軟,也是人之常情。
裴昭說服了自己,怒意消減。
“我……”蘇瀅幾乎要向他坦白,以求寬恕。
可剛一開口,便被他打斷:“住口。”
他知道,但他不想聽到。
否則,他只怕最後一分憐惜也隨之湮滅。
蘇瀅愣在當場,看不透他。
待裴昭摸出一枚白玉瓶,拇指推掉瓶塞,不輕不重抓起她小臂,往她發紅的腕間塗抹藥膏,蘇瀅更是驚愕到無法思考。
他動作竟然很是輕柔,生恐弄疼了她似的,簡直匪夷所思。
蘇瀅望著他,眼神驚恐,與被他扼住脖頸那一剎那,如出一轍。
為何他忽而想要她的命,忽而又待她溫柔憐惜?
裴昭,是瘋了麼?
藥膏清清涼涼,她手腕疼痛頓時消減大半。
藥膏塗好,裴昭抬起眼皮,對上她駭然目光,淡淡問:“若被母親看到,你要如何解釋?”
蘇瀅下意識張張嘴,他卻已拿著白玉瓶轉過身,朝裡走去。
原來,他不是要她思考如何解釋,而是告訴她,為何給她塗抹傷藥。
不是溫柔憐惜,只是為了不節外生枝,徒增煩惱。
畢竟,侯夫人親眼看著她跟著裴昭走,若見她受了傷,不必想,也知是裴昭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