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今夜過後眾人口中那位皎若明月溫其如玉的洛仙君,便不複存在了吧?什麼年輕一代的翹楚,我呸!
念及此,他淤堵的氣頓時就順暢不少,尤其想到他正要去幽會的,還是那人的小相好……洛予念怕是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千般維護的那楚楚可憐的小啞巴,骨子裡竟如此風騷,就那樣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勾引旁人。等一下他倒要問問清楚,這仙君在榻上究竟威風幾許,還是說,根本生疏到叫人笑話?呵,猛藥加持,該不會幹脆走火入魔一命嗚呼了吧?
封懷昭忍不住笑出聲,酒是那人自己要英雄救美主動喝下的,眾目睽睽,誰都賴不著他!
時候還早,他神清氣爽,信步西行,出了城,再沿河走上不到三裡地,川上的波光便消失了。
大片新生的葉將目光所及的河面密密麻麻覆蓋成暗綠,封懷昭彎腰拾起一片看了看,邊緣帶刺,正綠背紅,是菱角葉沒錯了。
他望著夜空好等,終於在雲層飄過的間隙找到紫薇星與北鬥,眼下已近約定的時候,可除了此起彼伏的夜鳴蟲叫,什麼活物的動靜都聽不見。
——子時,菱田。
推開那杯酒時,春曇寫得潦草,他好歹才辨出來,難不成是辨錯了?還能是什麼?
耐著性子在水邊又徘徊了幾趟,一盞茶過去,又一炷香,封懷昭慍從心起,有些待不住了,難不成,真被那小啞巴戲耍了?
他氣沖沖轉身,正要回去拎上弦歌找人算賬,不想呼啦一聲,一條人影掠過頭頂,他頓時汗毛倒豎,脊背發涼……周遭如此安靜,有人接近,他竟然不查?莫不是高手?
“誰!”他大喝。
只見那人赤足踏菱葉而走,身姿輕盈如履平地,幾經起落,未激起一絲水響便已橫跨河川落至對岸,鬼魅不過如此!
他盯住夜風裡微微鼓動的靛色鬥篷,默默握住紫薇劍柄,緩緩拔出。
聽到細微的抽劍聲,鬼魅忽而摘下兜帽,幽幽轉過頭。
封懷昭一愣,動作也隨之停下。
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他驚得說不出話,回過神來,旋即收劍,驅身追去。
春曇沒躲,任他一把捏住脈門,按壓片刻,他卻並未感受到任何靈力流轉,看樣子,是修外不修內。
“你會輕功?”他頗為意外,明明長了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春曇笑而不答,手腕一翻便輕巧脫開他的鉗制,滑得像條泥鰍。
封懷昭伸手再捉,被斜斜一推,對方行雲流水繞到他背後,淡淡幽香中輕笑連連。
他本惱火,又被這無聲嬉笑滅下去幾分,與其說是過招,不如說是欲拒還迎的調情吧。
看樣子那個洛予念不怎麼樣,還給他留下這麼些氣力。
“還躲。讓你再裝!”封懷昭一把抓住他的鬥篷,怎料對方金蟬脫殼。
封懷昭愣了愣,白色抱腹外竟只著一身薄紗,黯淡夜色下好似林間輕霧,彌漫在發粉的面板上。那片瘦削的肩頭甚至還帶著一片赤紅吻痕……
趁他心猿意馬,春曇足下一輕,飛馳而去,眨眼便甩開他十幾丈。
“哪兒跑。”他笑了笑,丟掉鬥篷繼續追,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一跑一飛,一起一落越過草地,穿過林間,隱入霧瘴,他沒有被甩開,卻也始終追不上……
封懷昭暗暗心驚,如此了得的輕功,他還是頭一次遇見,只可惜……體力太差。
不過一炷香,春曇便跑不動了,落在一棵嶙峋古木上。
他坐在斜出的枝杈上咳了一會兒,咳得老遠就能看到那一對眼珠子蒙上水光,狼狽又可憐。
封懷昭饒有興致地停在半空,細細打量他,赤裸的腳踝上,紅絲線繫了顆青色鈴鐺。
風拂過林間,又或者是他刻意將腿一晃,帶出鈴鐺如雨滴落水般的輕響。
頰邊的發絲被夜風撩起,面龐潔白,並未有太多稜角。不知是不是成熟比其他人晚些,他身材也還保有少年人的清癯,但任其生長再緩,不過一眨眼,骨骼身體就要會長得更結實,面板也會日漸粗糙,摸上去整個人都硬邦邦。且,人一旦見多識廣,眼神也會隨之汙濁,再不會泛出這樣清淺誘人的光,變得世故,變得難以掌控……還好,趁現在,還能享用一下他的最後一點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