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一怔。
“你一個帶著孩子太辛苦,這孩子……”盡管有些殘忍了,但副院長看著她如今的處境,仍舊是不得苦口婆心地說,“你當初隻是一個代孕母,小源本來跟你沒有太大的關係,不論是從血緣還是從道德上來說,你都不欠這個孩子半點,幫別人養著孩子,卻失去了自己的幸福,這樣對你太不公平。”
“……”
“作為局外人,我不好說什麼,但是作為長輩,我想,你還是去找小源的親生父親,把孩子還回去,自己再找個好人家嫁了,像你這樣條件的女孩子,隻要沒有孩子,想嫁個好人家,還是很輕而易舉的。”看著她的神情,副院長繼續說,“如今孩子已經這麼大了,想必那人,應該不會不承認,如果你真的想找小源的爸爸,我可以試著幫你查查,盡量找出他。”
“可如果,那個人已經結婚了有孩子了呢?”宋言說,“讓他把孩子帶回去,受盡別人的冷眼?”
“……”
“我做不到。”她鎮定地道,“就算我跟小源本身沒有太大的關係,甚至沒有血緣關係,但這些年我跟小源已經有了感情,我不會放手讓他去到別的家庭裡,阿姨,這些年您對我們的照顧我感激在心,也知道您這麼想是為我好,但我做不到要把小源丟給別人,也做不到讓一個曾經拋棄過他的人再次撫養他。”
倘若能輕易就把宋小源扔給別人棄之不顧,她就不會是如今這個地步。
從當初決定撫養宋小源,而沒有將他丟在福利院那種地方時,她就已經做好了要承受世間冷暖的心理準備。
這麼做頗有自掘墳墓的嫌疑,但哪怕是那麼一刻,她也未曾後悔把宋小源留在身邊。
她不想做跟那個男人一樣冷血的事情,因為她也曾被要改嫁的母親,被樹倒猢猻散的親人拋棄過。
她知道那種被拋棄的感覺是多麼灰冷深刻,同一件事情,她不想再發生第二次……
“那萬一……”副院長猶豫地看著她,擔憂地說,“小源的親生父親找來了呢?”
“……”
“倘若當初你沒有引掉孩子,反而還生下來的事情被他們知道,他親生父親找來了,你該怎麼辦?”
倘若宋小源的親生父親找來了,宋言將會輸得完無體膚。
畢竟,那是別人的孩子,除了撫養過這麼多年,跟她無半點關係,那位僱主隻需要打發她一點錢,就能輕而易舉的把孩子帶走,不論是法律還是從血緣關係的現實中,這個結果,無法改變。
又何況,據他們所知,那位神秘僱主,有權有勢,身份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
官大一級都能壓死人,她連百分之一贏的可能性都沒有!
真有這麼一天到來的話,如此小心翼翼守護著宋小源的宋言,該將如何?
麵對副院長的提問,宋言隻是微笑,笑得平靜而自然,眉眼彎彎的猶如皎月一般。
在離開前,她說,“我不會原諒他,永遠不。”
副院長站在原地,內心想要歎息的感覺久久驅散不開,很不是滋味,她相信宋言不是一個衝動任性的人,既然已經做了這個決定,恐怕,沒人再能挽回一點。
也許,她應該祈禱的不是宋言還能幸福,而是祈禱著宋小源的親生父親不會找來,不會發現當初的那個錯誤,不會知道還有宋小源的存在。
因為,從目前看來,宋言把宋小源看得,比自己的幸福還重……
遭遇這麼多事情仍舊堅持著這樣的信念,真的是一個倔強又頑強得讓人心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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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身邊的事情完全處理好比宋言預計的要慢得許多,足足過去好幾天,才將大多數事情完全解決清楚,除了唐慕年這塊,基本已經沒有任何事情纏身。
而傅寒深這邊,宋言離開得無聲無息,而她入住的快捷酒店是裴思愉熟悉的人開的,多給一些費用,不用身份證也能透過關係住進去。
並且,自離開後,宋言就將手機卡換掉,在暮城這樣大的城市裡,不用身份證並且換掉手機號,想再找一個人,難如登天,盡管後來傅寒深讓人在宋小源的學校,在讓人在她上班的醫院附近守著,甚至是曾讓人跟蹤過裴思愉,卻也再是沒有宋言的訊息。
這大概就是高位者跟底層者的利與弊。
從當年入住唐家之後,宋言原本千金小姐還算富裕的生活就變成了落魄潦倒童養媳,對於如何接近平淡平凡讓人難以注意,她深有心得,而像傅寒深這樣高位者的男人,想要尋找一個有心躲著他,習慣穿梭在平淡而毫不起眼世界裡的女人,來得比他想得困難許多。
在傅寒深的世界裡,她跟宋小源好似就這麼憑空消失了一樣。
而他,連他們為何消失的理由都還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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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唐慕年這邊,他並沒有在醫院住多久就出院了。
工作上的事情,讓他沒有心思還能這麼安然的躺在醫院內睡得安穩,他甚至連多餘的心思去想多餘的人都沒有。
隻有當午夜夢回時,充斥在心底那股淡淡的失落感,提醒著他,他已經失去了什麼。
他失去的是一塊心尖上的肉,那裡已經缺失了很大一塊,被黑洞吞噬了,時而會想要去尋覓,但更多的卻是被現實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