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德爾面前坐著一位老人,他叫查理,看上去既不慈祥,也不威嚴,歲月無情,使他滿頭銀絲,眼睛深陷,臉上佈滿皺紋,走路時有點駝背,身上穿著很普通的黑色粗麻布。
蘭德爾很難想象,眼前老人在四十多年前被稱為“北高盧第一美男”,“貴婦情人”的場面。
查理帶著一頂毛帽,上面繡著一隻銀馬,銀馬背上馱著黃澄澄的金子,自古以來在高盧北部,認為馬是世間最勤奮動物,既能耕地,也能運輸,戰爭,所以用馬匹為家族徽章的不少,而南部地區把馬視為人類親密的夥伴,用馬為徽章的貴族家族幾乎沒有。
查理的家族格言是“唯勤者與上帝同在”,到他這一代,他又加了一條“勤快等於黃金”,並把馬匹上駝著代表智慧的書本,一半改成金子。
“咳。”查理說沒三句話,就要吐痰,聊不到半小時,地下的痰盂已經積了一層。
“老了,要死了,身子壞了。”查理自嘲。
“凡人皆有一死。”蘭德爾道,“您肯光臨,這是最好的誠意,阿道夫絕不食言。”
“上次站錯了隊,被波尼把我老窩差點掏爛,這次改押你們,可別讓我失望啊。波尼放心把政務都交給失明的你,親自出徵,可見你的能力,唉,都差不多年紀,我家那小子可比你差多了。”
“我聽說他又成婚了?”
“一年前,大他六歲的妻子難產死了,這小子後來跟她的表妹,兩人偷嚐禁果,結果有了個小生命,他父親不樂意,總想釣個更好的媳婦,我便作主,讓他們戰後成婚。”
“以我現在情況,我不方便遠遊,但我會派人送一份大禮。”蘭德爾道。
“不用,你送塊好點的墓地給我就行,或者折現為金子,我的領地可不像你們的佩昂城富裕。”
“過謙了,今日已晚,明日我讓人帶您遊覽佩昂城。”
查理馬上道,“石頭建造的城堡有什麼可看,老子當年走南闖北,騎過比龜還慢的馬,喝過比尿還騷的酒,上過豬一樣的女人,什麼人間奇景沒見過,帶我去你祖父的墓地就好。”
“聽說您與我祖父是結拜兄弟?擅長使劍,有雙劍客的美稱?”
“錯了,是高盧三劍客。”英雄喜提當年勇,查理道,“六十多年前我跟你祖父一起在王都讀書,那時候他塊頭最大,又愛找人打架,“泰日”不服氣。”老人突然停下,他不知道蘭德爾認識此人不。
“我知道,您說的是三世王哈雷的繼承人,四世王維諾的父親,五世王巴頓的兄長,六世王阿德里安的伯父,他本應是四世王,但二十歲就因傷寒過世,留下的遺腹子沒幾歲就繼任祖父哈雷之王位,成為四世王,但他沒活過十七歲,王位才輪到先王巴頓這一支。
“王室族譜你背的挺熟”,老人繼續道,“泰日是個好人,沒有王室貴族的壞脾氣,就是個性要強,有一次兩人要比試勇氣,約定從高處跳下,結果泰日跳了五米,你爺爺跳了六米,把腿都摔斷,差點成了瘸子,那時候我十二歲,你爺爺十三歲,而泰日十一歲半。
那是多好的年紀阿!連汗跟屎都是香的,那時候一上完課,我就光著臂膀,跟你爺爺還有泰日一同射獵游泳,騎馬練劍,想著以後要揚名立萬,那時候高盧王國還沒這麼強大,時常要出征,每個貴族繼承人,都能打善鬥,哪像如今的貴族。
我還記得,十三歲生日那早冠了成人禮,你祖父帶我到王都最大的酒樓玩樂,
隔日我們就隨軍隊一起東征薩克森王國,到我十七歲生日過後半年,整整四年半光陰,都耗在軍隊裡,現在想起那段歲月,真是太苦了,給多少金幣,我都不願再回那時。”
“而無論出多少金幣,您也不賣這份記憶對吧。”蘭德爾補充一句。
“哈哈,對,後來我們贏了,這仗就是現今每個法蘭人都知道的徵東戰役,高盧至此取代薩克森,成了地區霸主,簽署條約那日,定在現今孚日行省的登士拿河畔,我跟你爺爺還有泰日都出席現場觀約,泰日是受降官,我拿著條文,你爺爺則拿印章,前一晚我們三個還做了一個舉動,把條文偷加一筆,多要了現在孚日行省五分之一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