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山童看了看站在外面的劉福通,對哈麻笑道:“我在地方傳教日久,深感自己學問較淺,想拖哈麻大老爺行個方便,引薦一下大丞相或者二丞相,允我白蓮教的香主,也進入集賢院,為大元百姓謀福利,也好使大元對我白蓮教眾收稅徵稅。”
韓山童此語,話中有話。
大元的集賢院,在忽必烈時期就歸屬於翰林院管理,領著國子監,道教及陰陽、祭祀、占卜等事,乍看不起眼,實則對大元的官場影響很深。
如當今與許衡齊名,並稱“北許南吳“的大儒吳澄,此人便在國子監行走,學識淵博,乃是國子監丞,大元的燕帖木兒等蒙古人深知自己打仗是把好手,但是治國要用儒臣和色目人,故而在收稅這方面,多仰仗吳澄這些漢人大儒出主意。
而集賢院總管天下道教陰陽,很多大道士在此處混得官職,得蒙大皇帝和權臣信賴,一高興,就將各地的稅收權包稅封給道人番僧。
如那將宋理宗頭顱從皇陵中挖出,做成了密宗嘎巴拉碗的番僧楊璉真迦,此人就被大皇帝忽必烈封為江南釋教總管,擁有江南好幾個大府州的稅收權。
大元的皇帝並不笨,基本上在逐漸掌權後,就有意識的利用僧尼道士,番僧喇嘛來對抗蒙古權貴和色目人,如忽必烈時他寵信色目回回阿合馬,導致阿合馬做大,朝中都是色目回回,逐步架空了忽必烈的權力,他便利用深受漢化的蒙古儒臣安童,從集賢院選了幾個道士和和尚來掌權,最後利用漢人千戶王著和漢僧高和尚將阿合馬刺殺,使得色目回回無法做大。
韓山童可以說是白蓮教數百年傳承以來,得天時地利人和最得天獨厚者,深知天下如今到了神器崩碎的關口,若是得勢便可成為真龍,想要在大元朝廷,謀個一官半職。
而哈麻聞言,卻皺了皺眉。
他眼神閃爍,心中冷笑,這幫漢兒,真當我哈麻是蠢驢木材?我哈麻什麼沒見過,送我幾個女人,一點財貨,就想要我把你們引薦進集賢院?哼,這算盤打的是真不錯。
他端起一杯茶湯,以銀湯匙舀起炒制好的粟米,放入酥油茶湯中,慢條斯理道:“此事有些難辦呀……”
“我大元的集賢院,能入院的道長香主教主,要麼是交稅大戶,要麼是為大皇帝煉製仙丹出色者,你等白蓮教有謀反前科,且交稅不過寥寥,我如何能將你們舉薦入集賢院?”
韓山童卻苦笑道:“哈麻大老爺,我白蓮教交稅不多,也並非我不願交稅啊……”
韓山童也有他的苦衷。
白蓮教如今看似風光,河南河北安徽關外處處都有香堂,但很多是聽調不聽宣,而且這幫香堂的香主,道家全真強他們就信奉全真道教,明教強就信奉明教,白蓮強就信奉白蓮諸佛,為了不得罪番僧喇嘛,香堂也供奉各色佛教菩薩。
且,大元的疆域過於遼闊,是唐末藩鎮之亂後,幽雲十六州落入契丹人手中之後將近五百年,無論是南北方,宗族勢力強大,尤其是韓山童的傳教主陣地河北,宗族堡壘林立,大元的漢人儒臣花費了將近七十年都沒能從河北和山東河南等地完全收到賦稅,何況他韓山童呢?
唐末北方陷落三百餘年,大理,西夏等都繁衍出了自己的文字文化,南北隔閡很大,在忽必烈手裡再造華夏之後,才算是有了個穩定的疆域百姓自由往來,韓山童好不容易將白蓮各處整合到一塊兒,表面顯得十分龐大,但內中苦衷只有他自己知道。
因此,他迫切的需要大元官方的一個身份。
若是能夠進入大元集賢院,他就有了官方身份,可以藉機整合南北方白蓮教和明教勢力,將諸香堂香主號令為他所用。
至少,名義上要為他所用。
韓山童深吸一口氣,直接說道:“哈麻大老爺,您說吧,若是將我舉薦進入集賢院,需要多少金銀?”
哈麻哈哈大笑,他胖臉閃爍著狡黠神采,笑道:“韓香主,我就喜歡與你這種直爽的漢人打交道,這樣吧,黃金一千兩,我將你送來的那個凝香兒送入大元皇宮,保證她成為大元新皇帝的妃嬪,再將你引薦入集賢院。”
“黃金千兩……”
韓山童抿著嘴咬咬牙,他雖然家資百萬,教徒眾多,教產很廣,這千兩黃金也不是那麼容易拿出來的。
哈麻見他猶豫,冷哼一聲翻臉不認人道:“好了,我要睡覺歇息了,我睡覺不喜歡有生人在我營帳裡,韓香主,你就麻溜的出去吧,恕我不送。”
說著揮揮手,帳篷外進來兩名身材魁梧的蒙古武士,直接抓著韓山童胳膊,“請”他出去。
帳篷外,劉福通,關先生見到這一幕,都氣得咬牙切齒。
ps:冷知識,凝香兒是元順帝后宮七貴之一,第一貴是淑妃龍瑞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