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傑怔怔盯著那枚菸頭,悶聲道:“我可以找他接幾千塊,不行,挨個跑一些個體老闆們那,上門討要些贊助。”
國內早期的文藝電影最大的支持者不是體制、也不是那些文藝影片的熱愛者,而是文藝素養基本為零的個體商戶。
他們算是那個時代文藝青年們的最大“仰慕者”,俗稱冤大頭、土大款。
他們不懂文藝,覺得那些淨是些文縐縐、無病呻吟的東西。
但是他們懂女人,懂漂亮女人,而他們投資的訴求也不過是在片子里加一個小蜜而已。
“呵……”
一聲輕微的嗤笑像是嘲弄某個人一般,何平伸了伸懶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回了旅館。
獨留劉傑孤獨的蹲坐在石階前,他的眸子顯得認真而又執著。
“後面三分之一的畫面用黑白膠捲,春去冬來,也剛好貼合影片最後荒涼的結局!”
狹窄而又陳舊的老式單人床上,王曉帥猛地嘬了口指間的煙,瞄了一眼坐在過道竹椅上的俞彥僑,後者沉吟片刻,接話道:
“後期洗片大概的資金擷取下來,這筆錢不要動,剩下的再想想辦法。”
早期數碼相機還沒成為主流,膠捲攝像機工序複雜,膠捲貴,以及後期沖印費時、費錢。
膠捲攝像機拍攝影片,導演沒法現場看片樣,必須後期沖印出來後,才能看當時拍攝的片子。
不像後來的數碼攝像機,可以當場在儲存卡里選取樣片,所以後來的導演可以多次ng,因為他能在現場螢幕裡看演員的表演是否能達到他心裡標準。
而膠捲攝像機一般情況下,導演為了省錢,演員演的差不多就行了,不會太多的浪費膠捲。
可俞彥僑心裡彆扭,覺得要做就做好,幾次自覺不行的表演重複N,而王曉帥呢,一股腦的把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新增進去。
兩個人聯手合作,沒能1+1=2,反而讓拍攝計劃陷入了即將無錢可拍的囧境。
“去保定!”
“……”
這兩個任性的小孩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屋內短暫的沉默之後,王曉帥一掃頹勢,咬咬牙,道:
“先停工兩天,我去保定樂凱膠捲原廠,從那把膠捲揹回來,能省不少錢。”
俞彥僑嘬了口菸嘴,扭頭看著黑黢黢的窗外,心裡斟酌著。
他已把全部身價投了進去,也不想從飯店拿錢,他本來就一甩手掌櫃,現在店鋪又在發展關鍵時候,他不說幫忙還拿錢,這讓人徐春紅怎麼想。
他倆是合作伙伴,不是夫妻,做事做人要有度,太過分的話,最後也只能一拍兩散,誰也撈不著好。
“一起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明早,早早走吧,等會給劇組其他人留個口信。”
說是劇組,其實就小貓小狗三兩隻,俞彥僑主演兼製片人,王曉帥導演兼生活場務,俞妃鴻女主,何平場記,劉傑攝影師兼錄音。
他們不為利益,純粹的為自己想做的事而走到一起,只為能讓自個平淡的日子多些起伏。
……
天微微見涼,天際線上的曙光剛剛綻放,青藍色的天空乾淨的能沖刷掉一切煩惱。
“你怎麼跟過來了?”
清晨的天冷颼颼的,俞妃鴻裹著件襖子,白嫩的面板凍的臉頰泛紅,高挺的鼻樑是不是抽動著,斜視一眼身旁的男人,樂呵著:
“人多力量大嘛,反正呆在旅館裡也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