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仁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因為這些人都是因為他,才被抓住的。在他的世界觀裡:鍾三被殺,自然是死有餘辜,可是這些孩子和女人是無辜的。可他又知道,自己就算給這些人求情,也保不下他們的命。畢竟,對於這一夥人,他俞仁只能算是個外人。
眼看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被推到臺前給砍了頭,俞仁再也看不下去。他無法接受眼前的殘忍,可是又清楚的明白,李瑩如此做的目的。李瑩就是要以此來達到震懾的效果,使在場的其他人無人敢學鍾三。
俞仁藉口不舒服,離開了會場。他信步走到海邊。望著細浪輕推的海面,俞仁再一次懷念起穿越前的日子。作為一個現代人,他感覺自己內心深入的價值觀很難與眼前的這個世界相切合。
從前的時候,俞仁所想的都只是如何過好自己的日子。反正自己的這條命也是撿來的,只要每天開開心心的過,手頭有銀子花,其他的事他都不在意,也不想管。可是現在,他第一次萌生了要親手締造一個新世界的想法。他不能保證這個世界沒有戰爭,沒有殺戮,但是他不希望這個世界再有像眼前這樣的情景:屠戮無辜的女人和兒童。
殺人與屠殺是完全的兩回事情。俞仁明白,在任何的時代裡,殺人有時候都不可避免。為了生存,他也可以毫無心理障礙的去殺人。可是屠殺,卻是俞仁所不能接受的。
他不想再看到屠殺的事情發生,所以他想創造一個新世界。
海灘邊的細沙踩在腳下,很舒服。俞仁脫掉了鞋,光著腳踩在沙灘上。他想忘掉方才的那一幕屠殺,可那些絕望、無辜的眼神卻總在他的腦中揮之不去。
“俞相公不習慣吧!沒辦法,我們這兒都是些粗人,行事自然也就粗魯些。不過,我覺得李小姐這次的所為應該會很有效。對這些海盜出身的粗人來說,你跟他講,不如做給他看。所謂殺雞儆猴嘛!她也是沒辦法!”一個聲音在俞仁的身後響起。俞仁忙轉過身。原來是方才許心素同坐的許海許三爺。
“是三叔啊!”俞仁也跟著李瑩叫了一聲。方才他一直沒有留心到這位許三爺,卻沒想到這位許三爺是如此精明的人,居然一眼便看出了自己對此事的不滿。
“不敢當。我不過是二哥手下一個打雜的。李大小姐給我面子,才叫我一聲三叔。你就不用跟著叫啦!叫我許海就好。”許海道。他的樣子很和藹,看上去比許心素容易親近的多了。只是俞仁並不知道他在許家的地位。當然,他也絕不會相信許海自己的話:是個打雜的。
就光憑他能在李瑩和許心素的面前還能有座位,便可以判斷,此人在許家的地位不低。這一點俞仁早看出來了。
“二叔自謙了!”
“怎麼一個人跑到這兒來了?”許海問。
“有點想家了。出來遊學已近半年,家中老父不知近況如何!”俞仁道。說實在的,一直以來,俞仁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可是方才聽到許海的問話,他突然的就這樣回答了,好像很自然。
可是話說出來,他才突然意識到,其實他真的應該回去看看了。雖然從情感上說,他與這位還沒見過面的父親並無瓜葛,可是自己的身體裡流著的,必竟是與他一樣的血。這種牽連卻是他永遠也無法改變和否認的。
於是,俞仁第一次在心裡真正有了回家的打算。
許海聽到俞仁突然說想家了,似乎有些意外,但他馬上便回來味來。“為人子嘛,這也是正常的。聽說令尊是南京的禮部侍郎?”
“不是,家父只是個小小的主事。”俞仁突然聽到許海問起他爹的官位,不由的心生警惕。他可沒有忘記,眼前的這些人,那都是海盜和走私客。如果單從出身來講,他們應該是敵人而不是朋友。
許海見到俞仁突然警惕的神情,便知道他想到了什麼。許海輕輕一笑,“俞相公莫要誤會。我也就是隨口一問。其實,我們這些人雖然在海上漂,但是家裡也總難免有些親戚朋友在官府做事的,這很正常。必竟,我們也都是大明的子民嘛!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啊!我們所以偏居海上,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不願受那些貪官汙史的欺壓與盤剝。
我們的心願其實很簡單,只要官府不來主動惹我們,能夠讓我們安安心心的做生意,我們自然也不會放著好好的太平日子不過,而去主動與官府為難。”
俞仁連連點頭,其實他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他不明白,這個許海與自己並不熟,為什麼他突然跑來跟自己講這麼一大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