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梆!梆!”城內四更天的梆子聲自城下守禦軍營內傳來,白夜聽得仔細眉頭上卻多了幾絲不易察覺的愁索...
嘲笑別的人總是很快忘記,而被別人嘲笑的人總是耿耿於懷,朗寧臉上的尷尬難看是真的,而氣急敗壞的怒容也是真。
撇了一眼還露著大白牙的白夜,狠狠怒其不爭的搖搖頭,撥開遞到自己面前的酒罈,毫不忌諱的坐到白夜身邊肩並著肩,為了挽回些許顏面回懟道:“你還有臉笑我?”
“你瞧瞧你自己...你一個女...”女人的人還沒有說出口,朗寧精明無比的大腦突然意識到有些話不能公之於眾,他可沒喝酒.....
回頭四望,四處打量確定沒有外人,才特意壓低聲音:“不管你多麼能征善戰!武功蓋世?說到底也是個姑娘家!人家大家閨秀窈窕淑女都講究婦德婦容婦顏...笑不露齒是最基本的!你再看看你,光天化...不是...月黑風高的...還抱著個酒罈喝的半醉不醉?以後怎麼找婆家?誰敢要你?一個女兒家終歸要嫁人的!
還有!我可不像你,比熊瞎子還抗揍!九十軍棍下來我不死也得半殘!”
“找婆家?......嫁人?女人就一定要嫁人嗎?”白夜手中抓的酒罈子突然從朗寧頭頂晃過,白夜的胳臂搭著他的肩摟著他的脖子,酒罈子就在朗寧胸前不停的晃盪。
“女人怎麼能不嫁人?”朗寧皺著鼻子回答的理所當然脫口而出,壇中的酒氣撲鼻而來,有點濁有點酸...將軍怎麼從哪裡找來這種劣酒的.....
“是啊...女人怎麼能不嫁人呢......”白夜彷彿贊同的低垂著腦袋認命了一般努了努嘴重複道。
收回搭在勾搭著朗寧肩脖的手,雙手抱著酒罈子,低頭看著懷中的酒罈望著半罈子搖晃的濁酒出神呆愣無神頹靡喃喃自語“大家閨秀,窈窕淑女......你不說我都忘記了我其實是個女人了。”
“將軍?”朗寧不知道白夜到底是怎麼了!心中憂心泛起,卻不知從何勸慰。
“將軍!”豁然白夜聽到將軍二字就像耳邊萬鼓千金齊響,如旱雷在心中炸裂。猛然抬起頭來目露精光殺氣四溢言語鏗強激烈:“對!我是將軍!我是白夜!我是薊鎮統制!我是鎮北將軍!
十一歲從軍!征戰沙場十二載!斬將奪旗殺敵無算!哪點不如男人?那點不是男人?狼子你說!誰敢說我不是男人?你說!”白夜激動地有些癲狂右手緊緊的抓著朗寧的左肩,激動的搖晃著。
“你是男人!你是男人!沒人說你不是男人啊!快放手!肩骨碎了!”朗寧不堪疼痛急忙拍打著白夜的手掙扎著。
得到自己想要聽的回答,白夜一下鬆開了手,朗寧如離弦之箭掛著剛剛差點被白夜捏碎的肩膀竄出老遠,捂著肩膀齜牙咧嘴對著白夜幾經措詞敢怒而不敢言。
“不是...將軍?...你...你今夜到底怎麼了?喝多啦?”
白夜沒有回答他而是一臉嚴肅繼續咄咄逼人的問道。
“好!既然是男人!狼子我問你!
說有這麼一個人!他救過你的命!而你卻反而害得他一輩子受苦!現在你有個機會幫他救他...
但是幫他救他的代價是讓你失去現在的一切!甚至可能搭上下半輩子,那你說救是不救?幫是不幫?”
這邊朗寧還歪著肩膀揉著被白夜“蹂躪”的肩膀,一碰,真他孃的疼...狠狠的嘶了幾口涼氣,不假思索的狠聲道:“幫!當然得幫!
男子漢大丈夫,有恩必還!有仇必報!
受人點滴恩惠自當結草銜環不敢相忘!知恩報恩,風流儒雅,有恩不報,非成人也!”
“什麼草?什麼環?什麼恩?什麼人?說人話!”白夜最不耐煩這些文縐縐的東西,偏的這狼子老是在她面前賣弄,暴脾氣上來就想動粗。
朗行見狀急忙伸手製止道:“誒誒誒!你別急啊!別過來!我給你解釋!我能解釋!就是...就是...刀山火海在所不辭...哎呀...不貼切...英雄救美以生相許...嘶...也不合適...不對不對...哎呀!就是豁出命去也要報恩!這麼說明白了吧!”
隨著白夜緊握的拳頭越來越近,朗寧急的語無倫次靠點邊的詞一句句往外蹦,就是找不到貼切的又容易理解的,和“文盲”交流真累啊......
豁出命去,也要報!
嗯!有道理!大丈夫當如是!
聽了朗寧的話,白夜仰頭望月半壇濁酒一干而淨,大半都灑在衣領脖頸前襟處溼了一大片,空了的酒罈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慘不忍睹,黝黑的目光堅定泛著狠光,言語鏗鏘有力像是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你說的對!男子漢大丈夫有恩必報!刀山火海在所不惜!就算搭上這條命又有何妨!”
“走了!”白夜幾個飛身從三丈高的城牆之上就徑直一躍而下,附抓著城牆及半腰處直接縱身一躍,穩穩的落在護城河的矮堤上,幾個越步跨過護城河消失在黑夜中。
朗寧顧不得肩膀撕裂的疼痛,急忙跑到城牆邊探出頭來扯著嗓子在城頭山焦急大喊:“你幹嘛去啊?”
伴著清冷的月光回應他的是白夜頭也不回的擺手和漸行漸遠的背影。看著白夜挺拔而又孤獨的像赳赳赴難的背影。
突然朗寧心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胸口蔓延難受,彷彿心中最珍貴的東西離他而去一樣,想抓再也抓不住,想留那人卻以消失在黑夜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