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朱祁鈺不禁疑問。
“嗯!暫時就這樣。”朱見瀅點頭道。
“如何保持本色?”朱祁鈺又問。
朱見瀅斜眼一挑,望向了朱祁鈺,相處好幾年,自家老爹什麼德行,非常清楚,用一個字來形容——軟,軟到讓他監國,他卻毫無作為。
故朱見瀅什麼話都沒說,就只是定眼看著,什麼話都說了,什麼話都說了,繼續“軟”便可。
氣的朱祁鈺臉一紅,大罵逆子。
郕王朱祁鈺奉召緊急入宮覲見,世子朱見瀅則又去了臨臺湖釣魚,關於朱見瀅,正史無記載,留待後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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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上,胸口繡著禽獸的群臣寂然,太監興安端來一個四方小凳,置於龍椅之下,朱祁鈺集萬千目光於一身,緩緩坐下。
上有孫太后,下有大臣逼宮,朱祁鈺夾在中間,如坐針氈。
“郕王殿下,臣有事啟奏。”翰林院侍講徐珵,心一橫,咬著牙出列,稟奏道:“瓦剌部言,欲迴天子,需以禮帛相贈,臣以為當早做定奪,迎回天子,餘者另作計較。”
此言一處,立刻招來反對,都察院右都御史陳鎰又是第一個出列,直言不諱道:“瓦剌部言,欲迎回天子,需贈禮帛,若只是尋常,自然無可厚非,然瓦剌部所求,於禮不合,天子御用之物,豈可輕易贈人?”
“也先”要大明贈他九龍蟒龍緞,另有珍珠、金、銀等若干,壞就壞在這九龍蟒龍緞,非天子不得用,然眼下天子在他手上,都什麼時候了。
徐珵身後,立刻站出一名給事中,為言官,駁斥道:“贈與不贈,不重要,接回天子,才是首要,莫混淆視聽,貽誤時機。”
陳鎰渾身挺直,堅硬的回道:“我大明,還未有贈外臣天子御用之物之先河!”
大明還沒有天子被俘虜的先河呢,只要能接回,便認了,翰林院學士劉定之道:“我大明雖未有先例,但可循跡兩宋,無論如何,當先接回皇上。”
此話一出,朝堂頓時炸開了鍋,這是把靖康之恥套用在當下,雖然事實也差不多就是這般,但豈可當面戳穿,都察院御史王文立刻出身,瞪著對面的同僚,吼道:“臣彈劾劉定之,居心叵測,辱沒聖上。”
這份彈劾讓所有人瞠目結舌,還用辱沒的?事實不就是這樣麼?
氣的劉定之當庭對峙道:“王文,你說老夫辱沒聖上,可有實據?”
王文道:“你剛所言,便是實據。”
劉定之道:“老夫說的是兩宋,非本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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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下去,真要扯到靖康之恥上了,吏部尚書王直止住了兩人爭吵,道:“太祖初定天下時,對臣子官民穿著有明確的劃分,庶人戴四方巾,不得鑲玉、金等,穿雜色盤領衣,顏色避玄、紫、綠等。儒、士戴四方平定巾,穿襴衫,衣長離一寸,蓋過鞋子,短一寸把鞋子露出來就屬於違制。而今,雖有明律,然尊者甚少,若真要計較,諸位與我,皆在違制之列。”
隨即,七十高齡的老尚書王直,渾濁中透著明淨的目光,望向了坐在了凳子上郕王,一字一句奏稟道:“請郕王殿下定奪。”
政治上的一言一行都具有深意,簡簡單單一句“請郕王殿下定奪”,其中暗含權利更迭之深意,只要郕王應下了,作了決斷,大臣便會越過太后,依照郕王之令行事,坐實了郕王攝政監國一事。
郕王於情於理都會應允,沒有拒絕的可能。
然朝廷兩幫人的爭論,聽的朱祁鈺心裡的火蹭蹭的往上冒,哪裡會想到這些勾心鬥角之事,只覺得皇帝被俘虜了,這些大臣卻死抓著這一點小事不放,當真不為臣子也。
朱祁鈺剛要開口,忽想起家中逆子叮囑的話,一定要“軟”,不要做決斷,故生生忍下了怒火,轉而躬身行禮,向珠簾之後的孫太后道:“請太后定奪。”
郕王的表述,不清不楚,似乎是在甩擔子,誰也沒想到看似軟弱的朱祁鈺,竟出其不意的來了這一手,想打郕王旗號行事的一幫人,頓時歇了火。
金英大喜,眼中露著精光,立刻問道:“郕王的意思是?”
朱祁鈺加重了一些語氣,又道:“恭請太后定奪。”
孫太后明白了,大呼一口氣,很滿意朱祁鈺的表現,看著也順眼了些,對權利不感興趣就好,當即令禮部尚書胡熒準備,譴使去也先部,迎接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