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呼嘯,卷著枯枝爛葉滿地亂走,偶爾還在簷邊落下腳,醉酒一般打個踉蹌,踹下幾片烏瓦來。麓州地處南境,一貫是不下雪的,但是到了冬天也是刺骨的溼冷。
此地今年多災多難,正是荒涼的時候,別說什麼夜市街景,就是連人家炊煙響鬧都欠奉,只有零星幾個燈籠幽幽發著光,好似深夜裡窺探的狼眼一般。
“三更——”一聲邏響,打更的更夫不由得打了個哈欠,強行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自傅堯來了麓州,百廢俱興,這重苦巴巴地活沾了個官府的名頭,也有不少人搶著去幹。更夫姓王,人稱王板凳,他生的矮壯,人十分憨厚,家裡也沒什麼人了,也不念家,便被委任了一個更夫的活計,每個月五錢銀子,一個人過活竟然也算是十分富足。
悉悉索索的腳步聲迴盪在空蕩蕩的巷子裡,這一條路已經算是走完了,再走幾步就是城門。
麓州落在賀城,賀城乃古城,城門早就老舊,只是用料厚重,只是紅漆掉了些許,那門上的銅釘還沒生鏽,鋥亮的照人。
只是......那賀城牌匾之上,好似在城樓頂端,怎麼感覺掛了件什麼東西......似是一件衣服,又好似什麼重物,搖搖擺擺,看不分明。
王板凳心中疑惑,便上前幾步,想要看個明白,豈料等到他到搖搖晃晃地那東西是個什麼東西了以後,當即嚇得腿都軟了,哆哆嗦嗦的差點沒一屁股坐下,隨即背過身去發足狂奔,“有鬼啊!城門上有吊死鬼啊!啊啊啊!”
那寬大衣衫飄飄蕩蕩,又搖搖晃晃的似乎是個重物的,不是個人還是個什麼東西?
只是那人不是個活人,而是個死人。
不僅僅是個死人,還是個死透的人,他全身已然爛了不少地方,有的地方還明晃晃的招來了蛆蟲。他已被開膛破肚,身體裡內臟卻不翼而飛,只是這人死的十分透徹,血流的倒是不多,這才沒有什麼更夫王板凳當場嚇死的慘案發生。
不過僅僅如此他也嚇得夠嗆,康康健健的人打著擺子,一張臉紙似的白,顛三倒四的給負責問話的官員說著自己看到的東西。
這日不過是炭坊走火的第一天夜晚。
刺史府邸。
唐思汝揪心的看著傅堯在一邊捂著胃腹吐的死去活來,平素如玉的面龐慘白一片,鳥翅般的睫毛上都沾了水珠。
縱然她在一邊急的跳腳,可是拍背喂水都用上了,也不見那人好一點,她衝著一邊的楊聽海一跺腳,“你快想想辦法呀!”
楊聽海到底還是個大夫,本著醫者仁心還能好心的給傅堯扎一針,不過俗話說得好,情敵受難,喜不自勝,他在一邊瞥了一眼狼狽的傅堯,涼涼的說道,“活該,是藥三分毒,那是能隨便亂喝的嗎?”
他擠眉弄眼,“你沒看到當時傅大人可威風,喝酒似的一飲而盡,完了還輕飄飄的來一句,給自己拉人氣。”
“你,閉嘴。”傅堯抬起眼來,中氣不足的說道。
楊聽海挑了挑眉,“又不是我脾胃虛寒還亂喝藥......”
唐思汝也叉著腰,“讓你下次亂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