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乎乎的手上,是雪白的,酥軟的糕點,它顯得如此神聖,如此美麗,抓到它的那個人,把它放在手心端詳了一下,隨之,臉上露出了貪婪的笑容。
然後,他一口吞了它。
喉嚨滾動,胃也在逐漸運作了起來,這是這些天來,他除了泥土石頭草根木皮之外,吃過的,唯一的人吃的東西。
美味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小巧精緻的點心做的太小太軟,沒有米糠來的飽腹。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感嘆什麼,他就倒下了。
他病發了。
他抽搐著,嘴裡吐出白沫來,捂著肚子輾轉著,然後嚥氣。死之前,他沒有什麼太難熬的痛苦,只有惋惜——早知道我要死,我就留著它那塊點心了……可是留著那塊點心又給誰呢?眼淚從乾枯的眼眶慢慢充盈,他沒有親人了,都死了,他的親人,孩子,妻子,都死了。
視線模糊著,模糊著,眼前是漫山遍野的花。紅的黃的藍的紫的,正是山花爛漫時。遊人攜妻帶子,上山踏青,笑聲縈繞在耳……
點心很快被搶完了,然後如狼似虎的眼神投向了這裡。
傅堯上前一步把唐思汝護在身後,寒木默不作聲的拔出了身側的刀。
刀,有人看到了銀光在陽光下閃爍,他們猶豫著,踟躕著。
“啊,刁民,你們不要過來!”唐雪靈剛下車,就看到了車隊被一群難民包圍著的場景,她尖叫著後退。
連趙啟峰都被面前的場景唬了一跳,“唉……”他撫摸著胸前的長髯哀然一嘆。
“對不起……”唐思汝抓緊了傅堯的衣袖,小聲地道歉,她知道自己給災民食物,可能會引來更多的人,給車隊造成困擾,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看著人眼睜睜的在自己的面前……吃人。
傅堯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切,臉色逐漸蒼白起來,他幽幽道,“該道歉的,不是你。”他慘然一笑,握住了唐思汝的手。
兩雙同樣冰涼的手貼在一起,竟然奇異的生出一點溫暖。
“走吧,我們去梅城縣令哪裡看一看。”傅堯眼神一冷,牽著唐思汝上了馬車。
他們的車隊縱然經歷一路風塵,顯得如斯陳舊,可是在這群難民的眼裡,卻還是金雕玉飾,車肥馬壯,傅堯與唐思汝雖然均衣著樸素,但是都是尋常人家難見的料子。車馬好似來自白玉京,人好如神仙下凡,更別說他們還帶著僕從侍衛,這才沒讓災民們一擁而上搶奪食物。
馬車朝著梅城縣衙而去,一路上經過的街道均是荒蕪,店鋪大門緊鎖,攤子上亂塵一片,招牌倒塌,布簾破爛,安安靜靜的一片。
為了節省體力,有人靠著牆坐下,陽光下,一張髒髒的臉龐露了出來,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死了。
噠噠噠,馬車行進,前面是一個簡陋的棚子,棚子僅僅只能夠起到遮陽的作用,連風都擋不住,下面鋪著幾個破舊的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