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三月二十七日、卯時,青衣衛北安平司、千戶公事房內】
今日,徐恪早早地便已起床,他吃過早膳,正欲出門上值,卻被姚子貝叫住,子貝拿了一件柔軟的皮裘大衣給徐恪披上,言道今日天氣寒冷,徐哥哥多穿一點,莫要感了風寒。
徐恪自從練了“太乙崑崙決”之後,渾身上下真氣充盈,些許春寒自不會放在心上,然他見姚子貝如此貼心照顧,不忍拂了對方好意,只得將皮裘穿在身上,連連稱謝。
姚子貝只是朝他淡淡一笑,隨即便轉身而去。望著小貝翩然而去的身影,徐恪心下亦是五味雜陳。
他只覺此時的小貝,眼神中再無過去對自己的那種深深的依戀又隱隱的含羞,她的眼神中只有對自己的敬重與愛護,彷彿她已完全將自己當作了是她的親哥哥一般。徐恪實不知他與姚子貝發展到這一結果,應是幸事,還是憾事。
徐恪走出了徐府的大門,忽然一陣寒風吹來,他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皮衣,只覺一股溫暖向著渾身傳來。
長安城在經歷了昨夜的一場大雨之後,氣溫驟降,就宛若回到了三九嚴寒天一般。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每個人身上都穿著厚厚的棉衣,饒是如此,他們依然打著手、哈著氣,渾身凍得瑟瑟發抖。行人們不時仰望著天空,祈盼著老天爺能放出一絲溫暖的陽光,然而,天空中陰雲密佈,非但不見半點太陽的影子,更時不時會有幾絲冷雨,打在行人們的肩頭……
陽春三月,萬物復甦,突然間,一場春寒,不期而至。
徐恪迎著料峭的寒風,快步往東,只一刻辰光,便已來到了青衣衛上值。
他前腳剛剛跨進南宮不語的公事房,就聽南宮不語急切的聲音傳來:
“賢弟,出事了!”
“南宮兄,出了什麼事?”
“韓王死了!”
“韓王?”
……
南宮不語遂向徐恪說起了事發的經過。
這件事,還得從三個時辰前說起:
原來,北安平司首席百戶古材香,自昨日下午起,便奉命一直帶人密切監視著翠雲樓內的動靜。昨夜戌時,他帶著二十餘個精幹手下,正埋伏在翠雲樓的周圍,卻見韓王李祚換了一身便裝,悄悄地潛入了翠雲樓之內。古材香心下甚奇,然也不敢聲張。
到了深夜子時,古材香只覺困頓欲眠,他打了一個哈欠,便將這裡的事交給了一旁的校尉負責,自己打算回家休息。
這時,忽聽得翠雲樓內傳來一個女人的驚叫:“啊!殺人啦!”
古材香不敢怠慢,急忙命校尉率隊封鎖大門,自己則帶了五個人當先衝入了翠雲樓內。
古百戶循聲上樓,闖進了繡房的門內,卻見一個五十餘歲的老婆子正失魂落魄地趴在地上,嚇得渾身篩糠、瑟瑟發抖。繡房的大床上,躺著一個全身赤裸的男子,那男子渾身帶血、傷痕累累,躺在床上,雙目圓睜,呆呆地瞪著屋頂,卻一動不動。
“韓王殿下!”古材香見了那人,不由得失聲驚呼道。
他顧不得俯身行禮,忙上前察看韓王的傷勢,不看則已,一看之下,立時大驚失色。
此時的韓王李祚,已然氣絕多時!
只見那李祚,渾身赤裸,滿布血痕,頭髮散亂,面目慘白,口鼻歪斜,雙目圓睜,非但口鼻之間早已沒了呼吸,而且,其死狀亦極其悽慘!
古材香當即面向那老婆子,沉聲問道:
“你是誰?”
“我……我叫楊曉曉,是……是這裡的老鴇。”
“這個人是怎麼死的?是不是你殺的?”
“不……不是我!我……我不知道呀!他……他一直跟……跟嬌嬌在一塊兒。”
“嬌嬌是誰?她人在哪裡?”
“嬌嬌是……是我們這裡的頭牌,她……她去了哪兒,我……我不知道呀!”趴在地上的楊媽媽,大約是驚嚇過度的關係,雙腿無力地癱倒在地,言語戰戰兢兢,說話幾欲哭出聲來。
古材香不愧為北安平司的首席百戶,見狀只略略思忖了片刻,隨即向手下的五個人釋出了命令。
一個人立即出門,告知門外的校尉,封鎖翠雲樓所有出口,不得有一人逃脫。
兩個人立即回青衣衛,稟告值夜的百戶,務必讓百戶帶領大隊人馬,儘快趕來,將此地團團包圍,同時,派人火速趕往北安平司千戶府邸,將此間情形稟告南宮大人。
兩個人將老鴇楊曉曉就地捆綁,用麻布塞住嘴巴,令她不能出聲,再用一個大口袋將她套住,塞在了床底下,那兩人則守在現場,任何人不得進入。
他自己則自繡房的窗戶翻出,縱身躍上了屋頂。此時天上無星無月,四周又下起了瓢潑大雨,他站在屋頂,極目四望,周圍都是漫天的雨水,哪裡有半個人影?
古材香清楚地記得,在亥時六刻時分,當時天空中電閃雷鳴,翠雲樓裡的一眾嫖客也早已散去,自己卻忽見一個身材矮胖之人,頭上戴著一個鐵製的面具,鬼鬼祟祟地從後門走了出來,往北走入了一處黑暗的小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