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十層閣中,他感受不到任何時間的變化,日復一日地困在單一的空間內,什麼都不能做,做什麼都沒有意義,無聊到幾乎讓他發瘋的地步。
當一個人,無論他處在任何一個時間點,他都無事可做。無論他想做任何事,他都會覺得毫無意義。他沒有任何需求,任何事物都不會讓他產生滿足感……偏偏他所擁有的時間卻是無窮無盡的,他永遠都可以這樣地活下去。
如果讓你處在這樣一種生活狀態下,你願意麼?
對於徐恪而言,毫無疑問,這樣的生活簡直就是在受罪!
如今,在這一層空間內,他終於恢復到了正常人的感覺,昨晚他的那種疲憊與嗜睡,今晨他又感到乾渴與飢餓,這些感覺無一不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著,因為疲憊,他感受到了睡眠的香甜,因為飢渴,他體會到了瓜果的甘美。他心頭,怎能不欣喜莫名!
徐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兀自覺得不滿足。他走到海邊,見海水中不時有魚兒游來游去,此時身邊也找不到網罟漁具,他便取出背上那把已然破損的長劍,對著一條個頭稍大的鯧鯿魚用力一擲,長劍如電光一般閃過,穿過海水,插入了鯧鯿魚的腹中。
徐恪將鯧鯿魚清洗去鱗之後,又學著當日在玉山腳下燒烤鱖魚的法子,用木枝架起了三腳架,將清洗乾淨的魚身穿在木條上,生起大火反覆燒烤。未幾,一陣魚肉的清香就一陣陣傳來……
烤到魚肉外皮焦黃之後,徐恪估摸著火候已差不多,他便取下魚身,扯下一大塊魚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了起來。
魚身在海水中不斷浸泡清洗,又經歷了猛火的翻滾烤炙,已經是外焦裡嫩、魚脂四溢,徐恪吃得興起,不由得連聲讚歎、大呼過癮。
此刻,他置身於一座孤島之上,面對著蒼茫大海,拿著一條烤焦的鯧鯿魚,竟也吃得津津有味……
徐恪忽然聞聽得背後傳來“吱吱”的叫聲,回頭一看,昨日用椰子砸他腦袋的那隻赤尻馬猴,不知何時已坐在了自己身後。那馬猴眼望著徐恪手裡的烤魚,雙手作勢,好似對徐恪手裡的魚肉身為眼饞。
“你這潑猴,竟也喜歡吃葷!”徐恪取笑了它一句,便也扯下了一大塊魚肉,仍給了馬猴。那赤尻馬猴伸手接過了魚肉,只三下五除二,便張嘴吃得乾乾淨淨,連骨頭都未吐出。
徐恪見那馬猴如此喜愛吃魚,便隨手將剩下的半截魚身全部丟給了馬猴。赤尻馬猴接了那半截魚身,似乎對徐恪作了一個揖,滿心歡喜地去了……
徐恪吃飽喝足,揀了一處平整的大石,隨即仰天躺倒,在溫暖的日光照耀下,呼呼大睡。
醒來後已是傍晚時分,徐恪喝了幾大口島上的泉水,又到海邊叉來了一條大魚,升起大火再次燒烤。
剛剛烤好沒多久,那隻赤尻馬猴又復來到,徐恪莞爾一笑,便扯下一半的魚身,扔給了馬猴。
這一次,那赤尻馬猴接了魚身,卻並未走遠,而是與徐恪一道坐在海邊的沙灘上,這一人一猴好似一隊老友一半,遠眺著海邊的斜陽,在落日的餘暉中,放肆大啃著噴香的魚肉。
……
從此後,徐恪就在這一座不知名的“海島”中安了家。
他渴了就喝島中的泉水,餓了就去摘樹上的野果,大海中有著數不盡的魚類,他只要長劍一揮,就能取來一條大魚,或水煮或燒烤,吃得不亦悅乎!
魚肉吃膩了,海邊的岩石旁,還有許多的貝類、蝦蟹、龜鱉等等,都可以抓來烹煮,滿足他不同的口味所需。
島上不時還會竄出一些野兔、小獐、小鹿之屬,徐恪偶爾也會打上一隻,用海水清洗浸泡之後,在升起大火燒烤。他每一次烹製食物,香氣都會引來那隻赤尻馬猴。自然,徐恪也不吝將這些食物與馬猴分享。
日出月下、潮起潮落,徐恪已不知在海島上呆了多久的光陰。好在,有那隻赤尻馬猴的陪伴,徐恪倒也不致太過寂寞。
這之後,無論徐恪走遍了島上的每一個角落,都未見皇帝李重盛與那位紫衫女子的身影,連那一晚所見的幾間屋宇,也一併消失。
徐恪久居海島,閒來無事,他便用長劍砍下林木,又割來許多粗大的藤條,為自己建造了一間簡陋的木屋。他小時候在江南農村長大,見過木匠們造房,他用巨木做梁,細木做椽,又用藤條將木頭纏繞,屋頂覆蓋了樹枝與芭蕉葉。如此一來,每逢下雨天,徐恪總算有了一個躲雨的地方。
徐恪有了木屋之後,也就有了一個家。之後,他又不斷將木屋加寬加固,又用木頭給自己打造了一張簡單的木床,上面撲上草葉,晚間躺在上面,倒也睡得怡然自樂。
他有好幾次,將他在島上的唯一朋友,那隻赤尻馬猴請到了自己的木屋內。他希望馬猴從此能與他一道生活在屋子裡,也免得再受那風吹雨打之苦。不過,赤尻馬猴對他“吱吱”連聲之後,依然跳躍而去。看來,那猴子的天性,還是喜愛縱躍于山野之間,除了對徐恪烹製的食物慾罷不能之外,其它的倒也不甚在乎。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又不知過去了多少光陰。有一日,徐恪對著泉水自照,忽見水中露出了一張蓬頭垢面、鬍子邋遢的臉面。他一時大驚之下,急忙向身後望去,卻哪裡有半個人影?
頓了一頓,他又望向水中,不覺啞然失笑,水中那個蓬頭垢面之人,不正是他自己麼?這一連十幾個月下來,他已然變作了一個滿頭長髮,鬍子也生得老長的邋遢漢!
無奈之下,徐恪只得又取出背上那柄破劍,割去了頜下鬍鬚,修剪了一番頭上的亂髮,又找了一處水潭,痛
快了洗了一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