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病不住地朝方文昭大喊:“方老太爺,您就放過汪大哥吧。汪大哥是朝廷欽差,是青衣衛的大官。那青衣衛是什麼地方,那可是京城的一個大衙門,那裡面有的是高手!你要是殺了汪大哥,青衣衛的人難保不會查到。他們要是知道了你是兇手,一定會派大批高手來抓你。到時候,把你抓進青衣衛的詔獄,我知道,那裡有七七四十九種酷刑,會讓你生不如死!”
無病又繼續喊道:“方老太爺,你不想著自己,還得想著你的家人啊。你有兒有孫,子孫滿堂,何苦為了汪大哥一人害死自己全家呢!你現在放過汪大哥,汪大哥大人大量,自是不會跟你計較。你若再要胡打蠻纏,惹惱了汪大哥,到時候大軍殺到,你全家遭殃。你就算不為自己想,你也要為子孫想,還要為你的夫人和七位姨太太想啊。你那七姨太才十六歲,過門不到兩月,你就忍心讓她這麼年紀輕輕就守活寡嗎?”
無病心知按方文昭的脾性,今日是斷不會饒了他們。他只盼透過他的胡亂喊叫,讓方文昭哪怕有個絲毫分心也好。
汪猛與那方文昭惡鬥了二十餘招之後,體力漸感不支。若放在平日,汪猛的功夫還能略勝方文昭一籌。今日他右腿捱了一支毒飛刀,雖然外敷了解藥,內服了家傳“固元丹”,但畢竟刀傷未愈,一路之上體力又消耗不少。高手格鬥本就差不得絲毫,如今右腿創口已破,血流汩汩而出,汪猛已漸落下風,眼見已撐不過十招。
汪猛暗忖:“若我此刻打出‘天陰散’,趁著夜黑,飛身從山下逃脫諒也不難,但旁邊那位小兄弟恐怕性命危矣。他不肯舍我而去,我又怎能捨他而走!罷罷罷!小兄弟捨命救我,我捨命救他便了!”
汪猛將心一橫,招數便為之一變,招招都是搏命的打法。方文昭使出一招“九龍下山”,雙爪擊向他小腹,他棄之不顧兩手平出,直戳方文昭雙目,拼得就是一個同歸於盡。
方文昭眼見汪猛氣息已亂,心知十招之內必能將他降服,突見汪猛變了打法,招招都要跟他玩命,心下也不由驚慌,急忙變攻為守,上身後仰、雙手上格,險險避過一招。
汪猛大腿上鮮血不斷流出,已然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他雖然招招搏命,打得方文昭狼狽不堪,但那方文昭江湖經驗老到,情知汪猛是要拼盡最後力氣換一個同歸於盡,便不與他正面相攻,只一味地閃轉騰挪,圍住汪猛、極盡消耗。
終於,又鬥了二十回合之後,方文昭趁著汪猛不備,使出一招“游龍戲鳳”,雙手十指箕張,齊齊扣住了汪猛的手指。方文昭大喝一聲“著吧!”雙手用力,只聽“嘎啦”聲響,汪猛五指骨節盡斷,一雙手爪從此被廢。
汪猛手指疼痛,幾欲暈厥。他怒吼一聲,拼盡最後餘力,用出一招“雲中八式”之“撞鐵頭”,運力於頭頂,狠狠地撞在了方文昭胸口。
方文昭胸口“膻中”大穴被撞,一時穴道受阻,胸口滯悶,真氣翻湧,渾身無法使力,被汪猛當胸抱住,雙雙跌下了石臺。汪猛最後仍不忘喊了一聲:“兄弟,快走!”。
徐無病未及相救,他奔到石臺邊,朝下面大聲呼喊:“汪大哥!汪大哥!”只聽得山風陣陣,卻不見半個人影。
無病反身正欲攀援而下,突然被人從身後打了一掌,那人掌力剛猛,只打得他向前撲出數丈,胸口一甜,“哇”地吐出了一口鮮血,當即暈了過去。
那人徐徐走到無病身前,月光下一張猙獰扭曲的臉孔,正是那分水堂總堂主“鐵爪飛龍”方文昭。
原來方文昭被汪猛抱住身體跌下了石臺。他心內惶急,用力衝開了穴道,左手順勢一掌打在汪猛前胸,汪猛便如同一隻斷線的風箏一般墜入了崖下。方文昭則借力躍到了山崖邊,右手一把抓住了纏繞于山石上的一根藤條,復又攀援到了山頂。待到他攀到山頂時,恰正好看到徐無病背身意欲下山,立即一掌打了過去。
此刻,方文昭胸口隱隱作痛,內心憤恨莫名。他強自衝開穴道,已然受了內傷,走一步路,便要咳嗽兩聲。饒是如此,他依然強忍疼痛,走到了徐無病身邊,右手五指成爪,便欲往徐無病腦門兜頭落下。
這時,方文昭的耳邊突然響起一聲淒厲的吼叫。那聲音不是人喊,不是獅吼,不是猿啼,亦不是虎嘯,淒厲刺耳、響徹山川,彷彿是地獄中的一個惡鬼,正發出慘絕人寰的吼叫,在這處月夜空山,聽來是如此振聾發聵又毛骨悚然。
方文昭心下惶懼,一抬頭,卻發現了一幕更為恐怖的景象。他只見一個巨大的影子正緩緩朝自己移動,旁邊是一個龐然大物。那龐然大物,遍體黝黑,身形如山、四蹄如柱,一雙如燈籠般大的眼睛在月光下泛出幽幽青光,兩隻耳朵大如風車,一張巨口似可吞獅嚼虎。巨口張開之時便露出裡面的森森利齒,那森森利齒就象一把把鋼刀,任何東西到了嘴裡都會被嚼成齏粉。
方文昭突見這一頭巨獸,直嚇得心膽俱裂、一時怔在當場。那巨獸目露兇光,張開血盆大口,慢慢地、慢慢地朝方文昭走近,突然又張口發出一聲悽吼。
方文昭再也抵受不住,終於心脈震裂而死,倒地時他牙縫裡緩緩蹦出了兩個字:
“豬……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