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你……你這……”盧英皺眉看著那字,欲言又止。
賢弟胸有丘壑、才學甚佳,只這字……
竟一塌糊塗!
執筆、運腕、用筆、使墨,錯誤不堪;結構、章法、氣韻,更沒眼看。
盧英甚至覺得,村裡的學童來了,落上幾筆,都比這強。
但是,就是如此“一塌糊塗”的字,那歇腳的過路人見了,竟連聲說好!
甚至從懷裡摸出十幾個[開元通寶]將字買下。
盧英目瞪口呆。
再然後,李漁又寫了幾幅,也都被人買了去。
盧英甚是不解,便又去看李漁的字。
長短、粗細、濃淡……
還是一塌糊塗!
有些字,說是頑童亂塗都不為過。
比如寫“龍”,纏來繞去,塗上龍頭、畫出龍尾;寫“馬”,則四蹄騰空,昂首嘶鳴;還有“佛”、“禪”,往往也是一紙大字,再畫上一個小和尚雙腿跏趺、兩掌合十。
非字非畫,俗不可耐。
但偏偏就是這些“俗物”,竟得了許多人歡喜,花了通寶買去。
還引得好些個人圍觀,有屠夫、有農戶、有儒生、有商賈,指指點點、評價不一。
農戶說那字上的鳥兒極肥,屠夫說看著就爽利,商賈們若有所思,儒生嗤之以鼻。
“[系統]:居‘[盧生]界’時限:1時59分。”
李漁收起紙筆。
圍觀的人問:“書生,怎不寫了?”
“我這書勢,是旁門左道,登不得大雅之堂。”李漁朝四周拱手作輯,“在下窮困潦倒、饔飧不飽,實在難以為繼才藉此書勢,譁眾取寵、掙些花銷。而今銀錢夠用,自然不敢再汙諸位長者的眼。”
人群中幾位儒生本要斥責一番,見他自認為是“左道”,便就此作罷。
眾人各自散去。
盧英和李漁收拾妥當,牽馬往市坊外走。
盧英好奇他這“左道書法”的來歷,李漁說是他流落江湖時所得,名之“江湖體”。
其實這“江湖體”,就是後世書法界許多人痛恨一種書法字型。
此體不臨古帖、不講筆法,只自己悶頭練字,一味地追求視覺衝擊。
江湖體最令人詬病的,是其缺乏基本的章法和筆墨素養。
也是盧英評價“一塌糊塗”的緣由所在。
盧英苦笑著說:“左道都有人喜歡,偏我這循規蹈矩的不受待見。”
李漁安慰道:“時事如此,非兄長之過。只是可惜了兄長的才學,不得經世致用。”
盧英聞言,心中受用,更將李漁視作“平生第一知己”。
兩人且走且聊,來到一間旅舍。
此舍盧英住過多次,說是便宜實惠。
店家迎上來,笑著問:“盧郎君可要住店?”
見盧英點頭,他喚來小廝,將馬匹、行頭送至後院,又領著二人走進客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