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冬日的加拿大夜晚靜的好像失去了聽覺。厚重的積雪附著著莽莽蒼蒼的落基山脈,豪利特先生的臥室壁爐裡添放恰到好處的柴鑫噼噼啪啪的輕響著,房間裡既暖和又不燥熱。
詹姆斯在屋子左角的厚實波斯毯上盤坐冥想,身側挨著壁爐,英俊的面龐上火光焱焱。陪著祖父讓他感到很安心,在這個本不屬於自己的世界裡需要有些堅持和羈絆讓他不那麼彷徨。
“咳咳…咳咳咳!”
豪利特先生斷斷續續的咳嗽著,有些掙扎的翻了翻身。詹姆斯聽到動靜就睜開眼睛起身去到床邊,摩挲著祖父的後背,端著杯溫水讓他慢慢啜飲兩口。老人似乎比以往格外的有精神,示意詹姆斯扶他起來靠坐在床上。
“吼…咳咳咳…沒事兒的詹米,沒事兒,我坐一會,正好跟你說說話。”他頗為麻利的在孫子鋪墊好的靠枕上左右蹭了蹭,找了個舒服妥帖的姿勢。
“最近這些日子讓你不自在了吧?天天晚上陪著我這個老傢伙,操弄著些下人乾的事情。”
“您又亂開玩笑了,這些事情本就不該讓旁人去做。”詹姆斯坐在豪利特先生身邊,點起油燈,看著老人枯槁的面容透起一抹潮紅色,似乎有了些生氣。渾濁的眼睛裡又能隱約能看到曾經凌厲深沉的光彩。
他心裡反而不安起來,有些慌亂的回應著祖父的話。
“唉……我這一段時間也說不出話,整個人昏昏沉沉,但也能感覺到每晚你都在我這,餵飯、送水、擦洗如廁……人老了就怕給孩子們添麻煩,可又不捨得你走開,知道是你在身邊啊…就……”
豪利特先生絮絮叨叨的跟孫子說著長久以來不能言出的心裡話,詹姆斯越聽心沉的越深,一雙看不見的手一寸寸擰著他的心。
“祖父…您別說了,留些體力再好好睡會吧。”他有些哀求的試圖打斷豪利特先生,老人握著他的手用力的緊了緊。
“我清楚自己到了什麼時候,有些話萬一錯過了就再沒有機會。”他緩緩吸了口氣,接著說道:“你足夠聰明,比我有本事,將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不用跟你廢話。這個家族,興也罷衰也罷,人一定要好好的!”
詹姆斯點點頭,握著祖父的手輕輕撫摸著。
“我只擔心你的性子太孤傲,我知道打小你就不願信任任何人,我看得出來,但你記住,再強大的獨狼都敵不過雄獅,只有狼群,才能所向披靡!你要擁有自己的‘狼群’來應對未來的風雨,不要什麼都自己扛。”
“我記住了,祖父”
“一個家族的根不在血脈維繫,而是一種傳承,一種精神與堅持的傳承,每一個認同並圍繞著你的人都可以成為這個家族的成員,同樣的血不一定有同樣的心!我唯一想託付給你的就是‘豪利特’這個家族,讓這個從我開始的家族能綿延下去,這是我僅有的願望了。”
詹姆斯重重的點點頭:“您放心,豪利特家一定會傳下去!”
“還有啊…雖然不用執迷血脈,但孩子還是要多生的!我看不到你有孩子的那天嘍,別想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有多少生多少,這天大地大容的下足夠的生命……”
豪利特先生又想起一點說一點的過了十幾分鍾,慢慢變的像往日那樣委頓,漸漸沒了力氣,似乎睡著了。詹姆斯扶他躺下,握著老人的手跪坐在床邊,臉龐貼著祖父的手背,敏銳的覺知和強大的聽力感受著老人的心臟執拗的緩緩跳著,跳著……
慢慢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