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永寧離開仁義山莊之後,過的也不甚好。
作為和現世隔離許久的人,她和唐朝這個萬物大融合的朝代格格不入,除了官話學得不錯,穿衣打扮、待人接物都不甚瞭解。
尤其是因為常年被關在地下,她的面板雪白,加上見到新鮮事物常常發愣,被附近的人當成了傻子。
後來,她四處流浪,千辛萬苦,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善有惡,但總算漸漸融入了這個大唐。
再後來,她長大成人,嫁給了虎拳傳家的趙民章,定居在幽州。
趙永寧變成了趙夫人。
在多年的安穩中,她為趙家生下了一子一女,生活富足。
但那顆仇恨的心卻一直沒有改變。
她恨自己沒有武功,無法手刃仇人,便時刻督促子女習武,又憑藉記憶畫出了小時候見過的許多機關圖紙,四處找人制作,但總也做不出自己父親手裡的樣子。
她對劉家的恐懼已經深入骨髓,幾乎無法信任任何人,這些年甚至連至親的丈夫、孩子都沒有透露半點。
安史之亂的時候,他們舉家遷往荊州。
距離那個魂牽夢縈的地方越發近了。
在世間生活這麼多年,她的復仇大計遠未完成。論武力,劉若木在江南道數一數二;論勢力,趙民章家裡只不過有個授徒的武館,連門派都算不上;論財力,坐擁游龍山莊的劉家田地無數......
連買兇刺殺,都沒有人敢接“滅門”這麼瘋狂的單子,而有本事做到的她也請不到。
就這樣,仇恨之火慢慢的炙烤著,趙永寧遙想著南方的游龍山莊,卻始終無法成事。
“直到去年那一天,我還沒找上你們,卿兒就先遇到了你劉家的孽畜!”趙永寧如是說道。
就好像在世間兜兜轉轉了幾十年,她趙氏終究躲不過劉家的糾纏,彷彿宿命,又似夢魘。
時隔多年再次回到舊地的時候,她卻依然不能顯露趙氏後人的身份,而是作為趙家夫人以及為受辱女兒討回公道的母親。
“我始終記得劉老狗你這張臉!你和你爹到地下的時候我都看在眼裡,沒想到吧,趙氏還活著!”
沒有人知道她在面對劉家父子的時候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沒有當場撲上前食其肉啖其血。
但內心的憤怒還是讓她以為女兒討回公道的名義,慫恿趙民章和劉若木比武一場。
在她看來,放棄了暗器機關的劉家定然不是趙民章的對手,這也是她曾經距離夢想成真最近的時候。
但事情的結果卻讓她失望透頂,重新拾起家傳武藝龍行經的劉若木竟然和趙民章打的有來有回,甚至隱隱壓過一頭。
在她聲嘶力竭的吶喊下,趙民章使出了絕技,和劉若木兩敗俱傷。
而女兒的態度更讓她失望,趙非卿竟然愛上了趙氏宿敵的後人。
趙永寧再一次離開了游龍山莊。
“女兒被這畜生毀了,民章被你這老狗打死了,莫非我趙氏便只能受你劉家欺負不成!”
趙永寧說的聲嘶力竭,聽者無不為之悲沮。
原來在劉趙兩家恩怨之後,竟還有這樣一個延續數百年,沾滿了鮮血和淚水的悲傷故事。
這樣看來,趙永寧之所以對劉家有如此深刻的恨意,不僅僅是來源於劉若木和劉樗櫟父子對趙民章父女的所為,更是在為了自己的氏族報仇雪恨。
此時方泰心中波濤洶湧。
桃花源是真的,地宮裡的累累白骨便是趙氏族人,那道石門邊的血跡正是趙永寧幾十年前逃離之時留下的痕跡。
坐在輪椅上的那個老者和地上的老婦人,便是當年之罪惡最後的親歷者。
趙飛廉和趙非卿同樣也是第一次聽說母親背後的故事,不知她竟然有著如此悲慘的過去,各懷心事呆愣當場。
趙非卿心疼母親遭遇,早就淚如雨下,三步並作兩步撲到趙永寧懷裡,拉著兄長一道安慰悲怒交加的趙永寧。
劉樗櫟看著愛人,想要安慰卻又無從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