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松照暗自打量她,這一身深深的紫讓他想起說書人的話,這顏色裡最悲的就是那紫,彼時嗤之以鼻,如今看著這個女子倒有幾分明瞭,這個人哪怕是聽話語生機勃勃,可瞧著她總有股散不開的悲哀環繞。
顧長堪眼裡陰霾更甚,氣勢洶洶的起身,想起來謝松照還在生生忍下,走到溫孤絳都面前,沉聲道:“高峙,你不要命了嗎?還不把王妃請回院裡!”
侍衛應聲進來,溫孤絳都道:“顧長堪,你敢帶人進來,你試試!”
謝松照揣摩著話,不像夫妻打情罵俏喝醋,倒像是要拼命……
顧長堪回身道:“內子不懂事,謝左卿勿怪,此事改日再議。”
謝松照自然無妨,沒有阻止那陳國送銀子這事就定下來了。
他剛到院中,一聲慘叫直直的扎進耳中,伴隨著不同的罵聲,謝松照聽出來溫孤絳都的聲音,旁邊的侍從連忙催促道:“謝左卿,這邊請。”
謝松照邊應好邊從兜裡掏出錢袋子,一把塞進侍從袖子裡,低聲問道:“經常這樣嗎?”
侍從在袖子裡顛了顛錢袋子,想著也不是什麼要害問題,便靠近些道:“這兩年好多了,要是剛來那兩年才慘,狗都敢在王妃臉上撒尿。這兩年只要王妃不在外人面前招惹王爺都不會被打的,私底下王爺倒是……挺寵,挺,唉,反正都挺順著她的。”
謝松照點點頭道:“王妃不是生了世子嗎?世子也被打嗎?”
侍從連連搖頭道:“那不,王爺最疼世子了,從前那些小主子,唉,想必您也知道,都……”說著比了個吐舌頭的樣子,謝松照了然。
侍從把他送到門口,最後道:“王妃不跟世子親近,所以王爺很喜歡世子。”
謝松照回頭看著這座陰森冷然的王府,心裡惡寒,這個顧長堪在他眼裡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謝松照指著鎮紙道:“我也是要走的時候才知道,溫孤絳都救了我。”
顧明朝驚道:“她那幾句語沒頭沒尾的話救了你?”
謝松照擰著眉頭道:“對,她救了我。”他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顧長堪當時是要說,‘既無王女,那便嫁男子。’既受天下白眼又滿足他……瘋子般的癖好。”
顧明朝眼睛瞪得像銅鈴,謝松照指著鎮紙上的代北道:“誰能想到他最初攻打代北,根本不是因為代北逐漸強大威脅到了陳國,而是他提出要代北交出廣成。”
顧明朝快被繞暈了:“那他殺了廣成?”
謝松照點頭道:“對啊,他殺了廣成,帶回了和廣成一起長大的溫孤絳都。我多方打聽,探子都折了兩個進去,才知道,這顧長堪不過就是喜歡在床上虐打……”
顧明朝指尖發抖,道:“他,難怪他主政這些年,政績上基本沒有建樹……”
謝松照搖頭道:“不,遠不止如此,他對朝政沒什麼建樹,可是陳國近年來的軍事實力遠勝承德二年。他這個人啊,不能單獨拿為人是否君子來評價。”
顧明朝道:“人好複雜啊……”
謝松照嗤笑:“有慾望就有目的,有目的就有謀劃,這人自然就複雜了。”
南郡,人定。
往日裡吱吱呀呀的門無聲無息的開了,滿地月光好似那小軒窗旁的銅鏡。李無蟬抬眼看著額髮遮面,夜行衣裹住身體的人,沒有出聲,伸手藉著力道站起來,接過匕首在手裡掂量。
跟著他七拐八繞進了小巷子,李無蟬盤算著何時給他一刀,那人卻好像無知無覺的,帶著他到了一處破敗院子,指著院中的枯井,用他撕裂的喉嚨吐出句話來:“進去出城。”
李無蟬道:“你呢?”
那人依舊不答話,轉身就走。
李無蟬摸到腳邊的石子扔進去,沒聽到水聲,只有輕微沉悶的回聲,咬咬牙準備進去。
雜亂的腳步卻突然驚得他心悸,他連滾帶爬躲進房子裡,蛛網蒙了一臉,卻再不敢動。
“大人,就是這裡!他的手下挾持了我,要我幫他們救那個吊在高處的罪犯,我只能被迫失蹤,藉著送飯摸清楚路。大人他們要我今晚亥時把人送到這裡,我不願意叛國,所以趁他們不備逃了出來。”
是哪個刮耳的聲音,李無蟬暗暗罵娘,只想著逃出生天,沒想到死的方式不只有殺人,還有“名正言順”的借刀殺人啊!
輕輕摸到腰間的匕首,準備出鞘拼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