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叢雲全想明白了。
可真等想明白了,沈叢雲心裡卻挺不是滋味的。一方面,他都這麼大年紀了,不僅沒有成為子女的負擔,反而能給他們帶來很大的助力,這讓他覺得自己至少不是一個無用的人。
可另一方面,當初父子決裂是因為兩個兒子認為自己影響了他們的利益,現在他們來和好也是因為自己現在能給他們帶來更好的利益。來也是利益,去也是利益,全然沒有說到親情,這讓沈叢雲不免覺得心中淒涼。
見沈叢雲始終不曾說話,嚴寬看向兒子,對著小金頷首示意。
小金帶旁邊的女孩站起來,他道:“爺爺,剛才忘記跟您介紹了。這位是素素,我們快要結婚了。”
沈叢雲愕然抬頭看著他們,反應了幾秒鐘之後,他下意識便在身上摸索起來。可摸了幾下,手卻突然頓住了。按照道理來說,他第一次見人家姑娘,是應該給人家見面禮的。可他沒準備,可就算他準備了,他也給不出什麼來。
一把年紀卻身無長物,竟沒什麼能留給後輩子孫的,這讓沈叢雲突然難過起來。
嚴寬把酒杯推到沈叢雲面前,他說:“小金結婚的時候,你還得坐主桌呢。爸,回來吧,為了孩子。”
沈叢雲顫抖著手舉起杯子,酒不停撒出來,他努力擠出笑:“好……好啊……”
……
沈叢雲回了醫院,在兩家單位來回跑。每週在聯合診所待四天,在醫院待三天。而沈家兄弟也把沈叢雲的名字掛在了專家欄的最上面,並且在找報紙打廣告,他們還讓沈叢雲以後接受採訪的時候都要提一提他們家的醫院,這才是他們自己的產業。
高源倒沒什麼意見,反而讓沈叢雲放寬心,不要想太多。沈叢雲孫子大婚的時候,高源還特意陪著他去喝了喜酒,還給包了紅包。這讓沈叢雲感動的稀里嘩啦,嚴寬和嚴仁也是興奮不得了。
他們特別想邀請高源去他們醫院坐診,還讓高源儘管開條件,只是高源拒絕了。高源告訴他們,他願意來喝喜酒,是給沈叢雲面子,不是給他們倆面子。
這讓兩兄弟頗為尷尬,可也無可奈何。
有了這句話打底,這兩兄弟就不敢不對沈叢雲更客氣一些。畢竟現在是他們在傍聯合診所,蹭高源的名氣。
而沈叢雲則更加眼淚汪汪,他從認識高源的那一天開始,高源就一直在幫助他,從未停止過。
高源拍拍沈叢雲的肩膀之後,就去忙他的事業了。
春去秋來,秋來春去。
沈叢雲抱上了重孫子。
而入獄的嚴旬也終於等到了出獄的時候。
“出去之後,重新做人。走吧,別回頭。”
嚴旬有些踉蹌地出來,刺目的陽光晃的他睜不開眼,他左右看看,根本看不到來接他的人。他只得又把頭低下來,蹣跚著走到路邊上,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衣服。明明現在天氣舒爽,可他卻感覺很冷。
他慢慢在路沿上坐了下來,低著頭,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老婆已經跟他離婚了,孩子也從沒有來看過他,他寄出去的信每次都被退回來,說是無人接收,他也不知道老婆孩子去了哪裡。
入獄之後,他不僅失去了事業,也失去了家人。一把年紀的他,惶惶然如同喪家之犬。儘管出獄了,可他卻不知道有什麼地方是他能去的。
一想到這裡,嚴旬止不住地悲傷難過,他用力地摳著自己的手,劃痕一道又一道,泛出鮮紅的破碎感。
“幹嘛,想自殘?”
突然,有個聲音在頭頂響起。
嚴旬抬起頭,淚眼婆娑中他好像看見了他老師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