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空地又過幾座石房後是一排平石鋪就的階梯,順著山丘緩緩向上,石階兩旁各有三四排粗大的扭柏,夜幕之中張牙舞爪,遮蔽著階梯,極為瘮人。田襄心中暗思:這要帶我去哪?不至於就這樣被幹掉吧,太他媽虧了。他又急又氣,掙扎了幾下於事無補,恨得大罵,瞬間有人朝他的屁股上狠狠地拍了兩下,熱辣辣地疼。
登上約有一里地的石階,又是一方平臺,平臺四周豎著十來根石墩,石墩之上燃著火把;平臺的中央有一塊一米多高丈餘寬的方石,方石之前置著一個碩大的香案,此刻正燃著一把粗香,煙霧濛濛,徐徐而上。
繞過方石四五百米處是片密林,密林間矗立著幾間老屋,屋內點著兩盞油燈,散著微弱的光,映著黑厚粗糙的牆壁,使屋子裡愈發昏暗。
粗壯男人拎著田襄走了進去,“兩位族老,就是他!”一邊說著順手一扔,將他擲在地上。此時,人群也陸陸續續進來,擠滿了屋子。
田襄爬在地上,扭著腦袋方才看清身前不遠處坐站著兩名老者。一位鬚髮皆白,身子佝僂;一位銀髮稀疏卻須黑眉白,鬢角隱隱一處一寸長的刀疤,乍然看去頗為凶煞瘮人。
“為什麼要抓我?”田襄稚嫩的聲音喊道。
良久之後,白髮老者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道:“小小年紀就可穿越荒域,不簡單。”
“就這理由?”田襄憤怒地質問。
“難道這理由不夠嗎?”白髮老者眼角流出一絲狡黠的光。
“不夠!你們這些人太無賴。”田襄一邊掙扎一邊喊。
“放你不難,”白髮老者說著衝凶煞老者使了個眼色。
凶煞老者當即上前,探出粗大手掌,按在田襄的胸口。田襄突然覺得一股急流湧入,在他五臟之內往復遊走了幾輪。待那突然“急流”消失,他的身子宛若被掏空了一般,虛脫無力。田襄氣的不行,但無力駁斥,瞪圓小眼怒視著他。
凶煞老者驚奇地看了他一會,粗聲粗氣地說道:“毫無修為,只是這娃娃身子奇怪,似乎隱藏一股寒氣,難窺虛實。”他話音剛落,屋子裡驚噓聲一片。一個毫無修為的嬰兒竟令族老也窺不得虛實,著實令人意外。
良久之後,白髮老者凝視者凶煞老者,似乎在徵求他的意見,又似乎另有一層深意,問道:“武老,將他留你身側?”
凶煞老者盯著田襄沉思片刻,輕輕地點了點頭,喃喃自語道:“是個好苗子,只是留這娃娃,不知是福是禍。”
“待得明年貢時,再做定奪,”白髮老者頓了一下接著道,“福禍交由天定吧!”
凶煞老者點了點頭,“族長既然如此定下,我自當用心。”說完他掃視了人群一眼,然後大掌一揮將田襄從地上捲起,踱步出門,穿過平臺,鑽入漆黑的夜幕之中。
田襄雖然身疲力竭不能動彈,但心底清明。老者未走來路,而是沿著一條羊腸小道,扎進了密林深處。田襄不明白他要去哪,不過他也懶得去想,被人家揪在手中,根本沒有可選擇的餘地。
老者速度很快,在密林中穿梭足足一個多時辰,離開那村莊至少百餘里地。田襄心中驚奇:這老者既然是那裡的族老,何以離開如此之遠?想及此忍不住問道:“老傢伙,帶我去哪?”
“嘿嘿,臭小子,不知道尊敬老人?”凶煞老者拎著他在空中晃了晃。
田襄被晃的暈頭轉向,努力搖了搖頭,反駁道:“莫名其妙地抓我來,還要我尊敬你?”
“抓你?抓你是看得起你!”老者一邊穿行一邊蠻橫地說道,“到了!”
田襄抬眼望去,一片淺窪深處,在鬱鬱蔥蔥的密林間,圍了一圈籬笆牆,籬笆中間兩棵巨樹撐天,巨樹一側並排蓋了兩間茅屋。老傢伙竟然住在這裡,田襄心中暗想。
此時,老者已推開柴門,大步走進茅屋,隨手扯斷田襄身上的繩索,將他撂在一張木椅之上,一邊點亮油燈一邊說道:“從即日起,你就住在這裡,沒我的同意,不得離開這方圓十里之內。”
田襄伸了伸舌頭,衝他做了個鬼臉,暗想這老頭真蠻橫,可嘴裡卻說道:“我都一天沒吃東西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活動著胳膊,被綁了一天,手臂和雙腿早已麻木,腹中餓的咕咕直響。
老者扭頭衝他笑了笑,扯動臉上的那道刀疤,樣子極為難看,“那屋灶臺還有些剩飯,你要能熱就熱著吃,要是不能就涼著吃。”
田襄心中暗罵這老傢伙不地道,但不敢反駁,哧溜一下從椅子上滑下,下門口走去。
老者默默地盯著他,在他即將出門那一刻,突然問道:“不掌燈過去,你能看見?”
田襄心中一震,他的確能看見,卻不願意老者知曉,因為箇中緣由太難解釋清楚。一旦令老者起了疑心,自己的日子可就不太好過。田襄默不作聲地轉過身,走到桌案前,踮起腳尖端起燃著的油燈就要往外走。
老者突然罵道:“臭小子,把另一盞點上。”
田襄看了桌案上另外一戰油燈,心中老大不願,但還是點了點腳,試圖點燃。可那桌案較高,那油燈也離他較遠,連試幾次沒能成功,心中不樂,反駁道:“老東西,把燈擺的那麼高我怎麼點?”
老者被罵反倒樂了,噗嗤一下笑道:“你不會求我?”
“我懶得求你!”田襄說著端著手中的油燈徑直走了出去,留下老者獨自待在烏七八黑的茅屋裡。
身後傳來老者的臭罵聲,“臭小子,你他孃的太不是東西了。不過倒對我胃口,哈哈……”
在另外一座茅屋裡,田襄在灶臺上找到了一晚冷盤粥和幾塊不知是什麼麵粉做成的黑窩頭,我早餓的前心貼肚皮,狼吞虎嚥扒拉了一陣。待菜粥和窩頭下肚,拉張小板凳靠在牆角,撫摸著肚皮無比的舒暢。他不願意去那邊屋子看那老者的醜臉,所以就賴在這裡,一邊享受一邊胡思亂想:這是什麼地方?那老傢伙不會吃人吧?乾坤盤不知怎麼樣了?小手不自覺地探進懷裡摸了摸,乾坤盤還在,心中暗鬆了口氣。他沒敢把乾坤盤取出來,唯恐被老者發現。漸漸地,田襄糊里糊塗地進入了夢想……
“這孩子,竟然睡在了這裡。”老者聽這邊良久沒有動靜,過來一看,見田襄睡得正香,伸手將他抱起,走到隔壁茅屋,將他輕輕地放在床上,蓋好被子。自己則又轉身出門,坐在屋外的巨樹下盤腿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