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省地質局家屬院一棟小樓的等依舊亮著。
“老陳,快來看看,這幾個女孩哪個更好些?”老太太問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陳家和。她前邊的桌子上擺了七八張照片,個個妙齡少女,模樣俊俏。
“老婆子你閒操心。那小子能相中才行,我看頂啥用?”陳家和從臉上取下老花鏡,端著水杯抿了一口。
“看你這人,是你說要給小襄子找個女朋友的。你看看,我覺得這張好。”老太太說著捏著張照片伸到陳家和麵前。
“嗯,不錯。嗯?這不是郭市長家的千金嘛?”陳家和疑惑地看著老婆子。
老太太神秘的點點頭。
“老郭會叫寶貝女兒嫁給個孤兒?”陳家和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誰說是孤兒了?我可給郭夫人說了,這是我的小兒子。”老太太翻他一眼爭辯道。
陳家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小兒子,這是詐騙!”他又戴上眼鏡,重新攤開報紙,嘴裡嘟囔道,“只會產妞,那見下崽?小兒子?虧你能說出來。你要能給我生這麼個兒子來,我給你端茶倒水。”
“老陳,你有完沒完?女兒不是孩子呀,我一下子給你生倆還不知足?”老太太說著,悻悻起身,又坐回桌旁,一邊研究案上的照片一邊說道:“再說了,襄子回來我就認他當兒子,你等著給我端茶倒水吧。”
突然,電話鈴聲響起。老太太一邊起身一邊嘟囔,“這麼晚誰打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王副局長的聲音,“嫂子,老陳睡了嗎?”
“還沒呢,你等著啊。”隨即他扭頭衝陳家和喊,“老王的電話,來接。”
“隔壁老王!討厭人,半夜打騷擾電話。”陳家和一邊起身一邊笑罵,惹得老太太剜他一眼。
“陳局,那邊出事了。”陳家和剛舉起電話,王局長就急促地說道。
陳家和猛打一個寒顫,“怎麼了?”
“犧牲了六名同志。”王局長低沉地答道。
“什麼,你說什麼?六名?”陳家和大吃一驚。十幾年前他去過那片雪域,知道那裡危險。可此次,據說二隊只深入幾百公里,遠沒當初自己當初進入的遠,還屬於安全地帶。隨後派去的人只是配合救援,何以會發生這麼大的事情?
短暫的沉默後,陳家和問道,“襄子呢?”
又是一陣沉默,良久之後才再此傳來王局長的聲音,“犧牲了。”
“媽個巴子,當初我說什麼來著?你們非得讓他去,培養年輕人能這樣幹嗎?二隊那個馬瑞林你派了過去,六隊的田襄也被你們折騰了去。我戰友的女兒還躺在床上等他回來呢,你媽……”陳家和破口大罵。
“陳局,陳局,你消消氣,我們也不想……”王局長在電話裡不知該如何解釋。
陳家和“噗通”一聲掛了電話,兩眼含淚,身子微顫。
“怎麼了?”老太太連忙過來扶他坐回沙發。
陳家和靠在沙發墊上沉默了良久,“襄子出事了。”
老太太大吃一驚,盯著他問道:“發生啥事了?”
陳家和迎著她的目光,有些哽咽地答道:“犧牲了。”
“啊!你說什麼?”他情不自禁地看了看桌子上的那些照片,噗通一聲也坐在了沙發上。良久之後,又緩緩起身,走到桌前,默默地收起了照片,“這孩子真可憐。”頓了一下,接著顫聲道:“老薛家那姑娘也真可憐,白血病晚期,硬撐著等他歸來要見最後一面,可現在……”她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秋雨瀟瀟,伴著微風打在玻璃上,留下淡淡的細痕。醫院四樓的一個病房內,掛著氧氣的薛雨馨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目光呆滯地望著窗外。烏黑的秀髮已然不在,憔悴蒼白的臉上掛著細細的淚珠,手中輕輕地摩挲著那顆相思石,腦海中閃現著一幕幕美好的過往。“唯願蒼天無霜雪,永陪君畔了此生。”她默默地念著,心已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