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雲姝也沒有再打太極的耐心。
“我來就是告訴你們這件事。還有，寧斯雲他們做了這種事不可能不付出代價，我準備收集證據告他們。”
“告…告他們？”陸明珠彷彿才回過神，又緊緊捏著她那個包，“能行嗎？那群人有權有勢，我們只是三個普通人而已。”
“雲姝不是普通人，”楚肖欽笑著對她說，“說不定真能成功。不過到時候我們作為受害者，都是要上庭，要被警察盤問的。”
陸明珠一下就變了臉色，聲音拔高：“我們也要被警察問？會被很多人知道嗎？”
楚肖欽：“也不一定。可能走不到警局我們就會先被那位寧總解決掉。”
“那……”
“不用這麼陰陽怪氣的，”雲姝冷臉看著他，“你知道我脾氣不好，聽得不舒服就容易針對人。”
接著又對陸明珠說：“又不是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那麼驚慌幹什麼？我們是受害者……”
“受害者就真的能讓加害者付出代價嗎？”
楚肖欽截斷她的話，斯文溫和的表情徹底褪去：“有權有勢的人哪怕弄死人，都能繼續過他們的好日子。你真的相信告他們就能得到正義的伸張？雲姝，你是這麼天真的人嗎？”
村裡縣裡的貪官一抓一大把也幾十年都沒人管，在這海城裡一手遮天的人做了點壞事就能被成功打倒？
下層人最不應該相信的就是這種童話故事。
雲姝轉回視線盯著他，面不改色：“不相信，所以我找了別人。”
“剛才帶我來這兒的那個人，叫顧行則，和周京墨是死對頭，比寧斯雲權勢更大。他能比我們更容易查到證據，也願意幫忙。”
有了幫手，能討公道了，這樣總行了吧？
陸明珠看了眼楚肖欽的表情，欲言又止。
她看起來還有點稀裡糊塗的，雲姝說的那幾個人的名字她估計都沒分清楚，對自己到底受到了什麼不平等的對待並沒有那麼的清晰。
她試探著說：“有人能幫我們，也算好事。但他會因為想對付那個周…反正就是那個人，就願意幫我們嗎？不會有別的條件吧？”
“我。他想要我。”雲姝平靜說。
“你……”陸明珠瞪大眼睛，“你不是……”
不是周京墨的情人嗎。雲姝知道後面這句話，但她不想再多提起那個人。
“想要他們付出代價，我就得事先也付出同等的代價，這很正常。我能做到這一步，就代表這件事必做不可。”
最後一句話是對著楚肖欽說的。他似乎在忍著什麼情緒，過了會兒才開口：“非得這樣嗎？”
他眉間堆積起不解和心煩意亂，在鏡片折射的光下看不清晰：
“現在的生活不好嗎？你能穿得起高檔衣服，能住在大別墅，能出入上流社會的會所，比一些明星都過得好，比我們好得太多，難道還不夠嗎？”
“是她說的？”雲姝掃過陸明珠，看得她眼神閃躲。
“我是能享受到這些，可那是依附別人得來的，難道我要因為想過上燈紅酒綠的日子就不要禮義廉恥了？”
“哈！禮義廉恥有什麼用？能買來什麼？！”
楚肖欽突然情緒激動地站起來，指著他的眼鏡，衣服說：“這副眼鏡一千三，在我現在看來很便宜，但在我高三每週走二十幾公里的路去上學的那一年！我爸媽累死在外面也沒掙回來這麼多錢！那時候戴的眼鏡都是撿別人不要的，度數本來不高也只能戴別人的高度數眼鏡戴著！這件衣服，八百塊錢，你知道在我那個老家，八百塊錢相當於什麼嗎？相當於一年的吃穿嚼用！在那個爛地方，我就算用一輩子也穿不上這麼好的衣服！我就算賣禮義廉恥我也過不上這樣的好日子！”
他怒吼的時候脖子上青筋都要爆出來了，斯文溫和的人突然爆發，嚇人程度翻倍，雲姝直面這樣的情緒，有一瞬間的怔忪。
楚肖欽吼完，又稍稍平靜了點，壓著聲音繼續說：“你現在能把禮義廉恥，把公平放在最在意的位置上，不過是沒嘗過最苦的日子。等你那樣過個二十年，有人告訴你賣掉禮義廉恥就能過上一輩子都得不到的好生活，你恨不得爬過去跟著他走！你現在的日子是太好了，好得你貪心不足，還想要公平！真的公平來了，讓你再回到原來那個窮地方，你真的願意嗎？你真的還能甘心嗎？！”
“我是不甘心！”雲姝也被激起了憤怒，心裡的卑劣情緒湧出來，“體驗過好日子的人自然不想回到原來那種生活！但我更不甘心被人當條狗一樣玩弄！你在別人眼裡就是個豬狗不如的玩具，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別人可以隨便羞辱你恥笑你，你他媽還得舔著臉點頭附和他們！
晚上閉眼就覺得到處都是監控到處都是眼睛盯著你，你沒辦法料到會不會有一天你的裸/體就出現在別人手機上，出現在商場的大螢幕裡！早上睜眼又會想到現在的一切都是別人施捨的，你現在過的好日子，別人一句話一個不高興就能全部收回！別人讓你笑你就得笑讓你哭你就得哭，讓你去賣你也得去賣！
楚肖欽，你現在走出去敢對人說你是來自哪個地方的人，是怎麼走上現在這條路的嗎？！你不敢，因為我們就是這個城市裡的一條流浪狗而已！沒有身份沒有資本，全靠著別人扔下的東西飽腹！我自己不為自己討公道，還有誰會在意一條流浪狗！”
怒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喊完就不停地大口喘著氣，目光卻還緊緊直視著楚肖欽的眼睛。
陸明珠在旁邊愣著沒動，神色緊繃，抓著包的指甲都快撇斷。
楚肖欽同樣喘著氣，閉了閉眼，固執己見：“就算當條狗，我也不想再回到那座大山裡！”
“雲姝，你考慮到了你自己，那你考慮過我們願不願意嗎？你就當我們沒禮義廉恥沒自尊，我們就是想過上好日子！再回到那座大山裡，我們用上一輩子，兩輩子，也走不出那裡的爛泥！走不到這裡，得不到這麼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