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宴上,都是跟隨帝后多年的親近之人,算是家宴,人家拿舊事說笑,陸微芒和陸青山在這裡,難免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在場都是位高權重之人,哪會理會他們父女倆的尷尬,他們只陪著乾笑罷了,就這樣的待遇,估計說出去,也會讓不少人羨慕。
好在陸微芒來的晚,煙花落幕時已經亥時末,路上耽擱些時間,在這裡又坐了不久,就是子時三刻,十二點多了。
陸微芒平日無事,早就去睡了,即使有經科作業需要熬夜,也不過最晚亥時二刻,陸老爹就會過來敲門讓她早些睡。最多熬到亥時末,在陸老爹發飆之前,就熄燈躺床上去睡。
所以,陸微芒漸漸有些熬不住,眼睛開始睜不開,頭也一點一點的,而且大殿之上這些她聽不懂的故事說笑聲,恰好成了助眠的最佳催化劑。就好像看電視時睡意最濃一般,睡意來的有快又濃。
陸老爹一隻胳膊撐著閨女,倒是不擔心她倒下去御前失儀。
“姨母,陸小娘子歲數還小,熬不住了,他們又沒有支帳篷,給他們在近處安排個歇息之處吧。”
皇后時隔兩年才見到這個從小養到大,跟兒子沒什麼分別的外甥,這會兒正親近不過來呢,讓人安排了她下首最近的座位,所以兩人此時說起話來,也比較方便。
聽到外甥小聲的稟告,她抬頭往前面角落處看,發現小姑娘果然頭一點一點的。
“你倒是貼心,不怪你姨父還有鐸兒說你對這小娘子不一般。”
皇后無不試探的說到。
霍京表情都沒變一下,“我不過是覺得那陸微芒跟我小時候有些相像罷了。”
皇后沉默下去,再去看那陸微芒,她微微有些蓬亂的頭髮,褶皺的衣服,明明是睡覺躺著磨出來的痕跡,在皇后先入為主的目光下,越發顯得是父親照顧孩兒的不經心。
當初她妹妹生元白難產身亡,霍將軍倒是跟妹妹情誼深厚,所以不願續娶,自己親自照料孩兒。但是男人難免粗心,底下的下人沒有主母約束,私底下怠慢小主子,等皇后發現的時候,元白大冬天棉襖褲腳袖口那裡因為玩兒雪都溼透了,也沒人發現,因此元白髮起高燒,紅紅的臉蛋兒讓她看出異常,這才決心把元白帶在身邊跟鐸兒一塊兒撫養。
想到元白小時候的遭遇,再看到同樣沒有母親照料的陸微芒,皇后瞬間懂了元白的意思,並且一時間愛屋及烏的情緒爆發。
皇后跟霍京說話,並且目光頻頻看向最下首的陸家父母,場上都是心明眼亮之人,見機連忙表示,“天色已晚,場上還有小娘子,該受不住了,咱們告辭吧,別再打擾帝后休息了。”
眾人紛紛贊同,依次退場。
陸微芒被父親帶出門外,涼爽的夜風一激,她瞬間清醒了些。
只見父親在廊下躬身行禮,恭送諸位大員,這幾位也饒有興致的看看他身後的陸微芒,拍拍陸青山的肩膀,敞步而去。
眾人都有了,只帝后二人還有霍京這三位真正的自家人在堂內說話,陸青山本想帶著女兒回去,結果被剛才那位小黃門攔下,“陸將軍,皇后吩咐,給您一家騰出一座帳篷,就在行宮後面,您帶著兒女,隨我來吧。”
陸青山連忙謝恩,跟著小黃門去接了兒子,往皇后賜下的帳篷而去。
成陽和長風習慣日落而息,看了煙花早就困了,而且兩人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所以陸微芒沒有麻煩宮人,自己跟老爹一人一個抱起來,跟著小黃門往後面走。
小黃門心中暗笑,她在皇后身邊也見過不少人,如陸家這麼“接地氣”的人家,也是少有。
“就是此處。裡面已經著人收拾過了,有內外兩間,陸將軍不要嫌擠。”
“哪裡哪裡,已經很好了。我本來還想帶著兒女隨便找一片草地,鋪個席子,看看星星吹吹風,湊合一夜。現在有個正經帳篷,已經感激不盡了。”
“呵呵,都是皇后恩典,您帶著兒女安寢吧。”
送走了小黃門,陸微芒抱著弟弟往帳篷內走去。不管什麼理由,先睡了再說。
第二日陸微芒醒來,還是她往常進學的時間。兩個弟弟睡的正香,陸微芒悄然出了帳篷,洗漱過後,外出走走。
這會兒天剛亮,路上除了一些下人,沒有別人。又是初夏,微風不燥,溫度剛剛好,可以穿著紗衣在草原上散散步。
本來想到無名湖邊走走散散步,她這種社畜,前世哪有如此悠閒的時光,如此優美的風景可看。偶爾放假也不過時去景區看人頭,哪裡像這裡如此愜意。
誰知走到湖邊高地,恰好看到高地之下的湖邊,霍京正在那裡。
陸微芒也不再往前走了,裝作不在意的往東拐,似乎自己本來就是想往那邊去。
“你一向這麼沒有禮貌嗎?見了別人不是第一時間打招呼,而是第一時間躲避。怎麼,我是什麼洪水猛獸,還是哪裡得罪你了?”
冷冷的聲音,彷彿是初春時或者碎冰的湖水般。
霍京不解。
陸微芒哪裡好意思說自己獨慣了,前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任性自由慣了,所以怕得罪人,不想主動往別人身邊湊。只得再拐回去,“跟霍將軍無關,我這個人就是如此,性子獨,不愛說話,也不愛跟別人相處。如果霍將軍覺得冒犯,只能請將軍恕罪。”
霍京聽了搖搖頭,“你要是總是這副性子,在京都也別出門了,省的給你父親惹禍。京都可不是任由別人性子來的地方,即使皇子公主,該守的禮節也要守。”
陸微芒知道霍將軍說得對,也知道面前之人得罪不起,雖然說教的口吻她不喜歡,也只能低頭認錯,“是,霍將軍。剛才是我的不對,我給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