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人堆中間,散落著無數小商小販。無一例外都是女人,她們個個乾瘦黝黑,佝僂著背,臉上疲憊不堪。她們有的揹著孩子;有的攤位後停著小推車,上面坐著癱瘓的老人;有的一邊賣貨一邊抽空給倒在地上的男人喂水餵飯。
“這些集市上都是陷入幻境的男人……和他們的老婆?”
“大姐,你這豆子怎麼賣?”任逸不想顯得太特殊,隨口問離他最近的一個攤主。
“哦,”她麻木地看了一眼,伸手指了指兩個巨大的塑膠口袋,“黃豆30一斤,花生35。只收金銀。沒有現錢去路頭換,切割要手續費。”
“大哥怎麼了?病了?”任逸往後面鋪在地上的編織袋看了一眼。一個乾瘦的男人躺著哼哼,滿臉陶醉。
女人面無表情地遞給任逸一個塑膠袋,“哦,他朝拜呢。買啥自己拿袋裝。”
“哎!搶東西啦!”
任逸正愣神,背後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大喊。
這聲音……是老餘?
任逸循聲望去,只見對面那片小攤上,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小孩飛快地在滿地肢體和攤位間跳躍穿梭,哪人多往哪鑽,幾個回合就把大喊大叫的老餘甩下。
小孩見安全了,從破破爛爛的衣服裡掏出一個酥餅,狼吞虎嚥往嘴裡塞。
旁邊兩個膀大腰圓的巡邏兵站在這條主道的盡頭,熟視無睹。
“這,他們不管嗎?”任逸驚訝。
女攤主見怪不怪道:“搶東西是凡人之間的事情。他們是聖女的親衛隊,管不著。只要不影響別人朝拜,幹什麼都是他的自由。”
啊?任逸聽得目瞪口呆,這麼魔幻?
“小兄弟。”
忽然,任逸感覺背後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袖,低頭一看,是一個乾瘦如同風乾杏核的老太太。
“小兄弟,出門在外,得背不少行李吧?要是有個人幫你幹活,一路上能省不少勁兒。”老太太一笑,露出一口光禿禿的牙床。
任逸有種不好的預感,“你什麼意思。”
“買不買丫鬟啊?”
啊?任逸更加驚訝,這年頭還有賣丫鬟的?
“這是我家孫女,聽話得很,能吃苦。今年十三歲了,全村就屬她幹活最麻利。”
老太太招了招手,街角走過來一個很瘦很髒的小女孩,跟剛才搶花生的小孩比起來沒好到哪裡去。
賣孩子?還是親孫女?十三歲?餓成這樣,幹活還麻利?
處處都是槽點,任逸竟一時不知從吐說起。
“她歲數是小了點,但長得還不錯的,”老太太用衣袖抹了抹小女孩的臉,“過幾年娶她當小老婆也行。便宜,喂兩年棒子麵就長大了。你要是買個年紀相當的,可就不止這個價了。”
任逸還沒來得及轉身,路上一個推著板車的女人就停了下來,抓起掛在車把上的毛巾擦了把汗,狐疑道:“她真能幹活?”
“那可不!”老太太道,“我仨兒子都成了聖女的信徒,我眼又不好使,家裡的活都是她幹!”
拉車女人道:“我家也是,我男人和兒子都成了聖女的信徒,家裡只剩我幹活,每天拉著車來賣點東西要走好幾裡地。正缺個幫手。她要是能幹,我就把她帶回去了。”
老太太立刻眉開眼笑,用手神秘地比劃了一下:“一口價。”
“沒帶那麼些錢。”拉車女人搖頭,“你先等我把這車米買了。”
“那就讓人挑走啦!”老太太熱乎地拉著她胳膊道,“我看你誠心想要,我也誠心想做你這筆生意。要不你把米給我,人帶走。我家正好沒米下鍋了。”
“就這麼說定了!”女人把車子往地下一撂,漲紅著臉開始一袋一袋往下卸。小姑娘很聽話地走到了她的身後,幫著卸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