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就做了個平板車,拉著兒子邊走邊找活路。說不定遇上新紮起來的流民據點,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不嫌棄俺們歲數大。”
男人說完,很是不安地縮著手,忐忑地看著任逸。
說的倒是有鼻子有眼的……
但也不能掉以輕心。哪個騙子不得事先編好臺詞啊?
“你要是不信,可以跟俺去看看!”見任逸不為所動,男人忙不迭指著剛才他爬上來的土坡道,“俺的板車就在那!俺老婆子、倆孩子都在,他們燒水熬稀飯呢……”
“行吧行吧,你都拿走。”任逸不願再糾纏下去,提起篝火上的兔身,整個遞給了他。
整天吃也吃膩了,這半天光顧著說話,都燎糊了不少,骨頭扔在野地裡還容易招狼……
東西給他倒無所謂,跟他走是絕對不可能的。
“謝謝你!真是謝謝你!”
中年男人看著半邊黑乎乎的兔肉眼裡幾乎冒出了光,歡天喜地抱著走了。
“不管他究竟有什麼打算,還是趕緊走為好。”
任逸迅速用抓了兩把冰撲滅餘火,將自己留下的痕跡收拾乾淨。趁著中午趕快上路,說不定天黑就能走到邊境線。
簌簌——
突然,剛才男人消失的草叢又有響動。
任逸回頭,只見那張灰黃消瘦的臉又出現在草窠子裡,手裡還拿著什麼,正在騰騰地冒出白色蒸汽!
“小夥子,俺剛才還沒給錢呢!”男人激動地抬起手裡的東西,“稀飯熬好了,俺就想著給你拿點嚐嚐!”
任逸這才看清他手裡的東西——是一個破爛的陶碗,裡面盛著純白的米糊。
“我不吃了,急著趕路。”
任逸摸不清這人究竟有什麼目的,冷著臉繼續收拾道。
中年男人從土坡上爬起,熱情道,“這麼急啊,要不等等唄?你看那邊黑雲要吹過來了,下午有大雪。這樣的天不能趕路。”
任逸抬頭看去,天邊果然有一叢黑雲急速捲動,被大風吹著,呼呼往這邊刮來。
這片山坳是附近唯一的避風處,要是下了平原,風雪來了還真沒處躲。
任逸想了想,反正他身上又沒什麼值得賊惦記的東西。
“也罷,”任逸道,“你家平板車在哪裡?”
“這邊這邊。”男人立刻撥開半人高的茂盛荒草,引著任逸往土坡下看去。
“俺們莊稼活幹多了,知道怎麼選避風的好地方。”
任逸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果然,土坡下正是這片山坳的最低谷,被兩座山巒夾在其中,背風避雪。
地上一片平坦的細石子上架著一小堆柴火,一隻大瓦罐架在火上,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一個五十來歲的女人也裹著羊皮襖,正圍著火堆忙活著,用小刀割著任逸烤過的野兔肉。
不遠處,一輛拼接了各種鍋碗瓢盆的木板車停在那裡,上面瑟縮著兩個身影,一個比任逸小不了幾歲的小夥子,還有一個瘦弱的小男孩……
就算真是詐騙團伙,這個配置要對付我也夠嗆。
任逸跟在男人身後緩緩下了土坡。
“哎!”做飯的女人聽見了聲音,衝男人招手道,“飯好了!快下雪了,吃飽飯咱趕緊找個過夜的地方!”
“媽,我餓了。”聽見吃飯,小男孩迷迷糊糊從破氈子中鑽出來,頂著一頭雞窩一樣的亂髮,發抖說道。
“燙,等一會。叫你哥起來。”
“給孩子先吃這碗吧,已經放涼了。”任逸走了過去,遞上男人送來給他的那隻破碗,“我吃過了。”
女人還沒反應過來,小男孩立刻撲了上來,一把奪下來,幾乎將碗底扣在了臉上。
滋滋的喝湯聲響起,不到一分鐘,小男孩就捧著空碗,忐忑地看著父母道:“沒了,我還要。”
行吧。大概真不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