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哈楚聞言冷笑道:“以你看只怕也就只有目下明朝洪武皇帝,你的父皇才算得英雄吧?你可別忘記了,他,還有徐達,常遇春等人,昔日也曾接受我元朝的官爵。”
朱權心中微微苦笑,暗自忖道:朱老爺子昔日曾接受元朝韃子招安,雖則多半是當時迫於形勢的無奈之舉,但寧死不降這一點,只怕永遠比不了死在他手中的陳友諒了。抬頭看了看納哈楚,突然沉聲說道:“南宋皇帝基本都是軟骨頭,但漢人心中毫無爭議的英雄倒出了兩個。”
納哈楚本以為他說了半天,就是想將自己的父親朱元璋說成是英雄,此時聽他竟然提起被元朝所滅的南宋,不禁愕然。
朱權略微猶豫後,轉頭朝帳外的師傅秦卓峰,說道:“師傅,來一首《滿江紅》,讓這些蒙古人知道誰才配稱為咱們的大英雄。”忖道:這婦孺皆知的《滿江紅》我雖然也知曉,但師傅那個獅子吼的嗓門更加適合這英雄的詩篇,只是您老人家似乎也是個不咋愛看書的人,若是吼到一半給咱掉鏈子,別怪我以後不叫你師傅了。
秦卓峰雖是不喜讀書,但好友徐達生平最為敬佩之人就是嶽武穆,常常引為自己的異世知己,這一首《滿江紅》自然也是秦卓峰耳熟能詳,聽得朱權的言語,胸中豪氣陡升,以雄渾無比的內力吟道:“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唱到此時,朱權,徐瑛和馬三保心有所感,也忍不住輕聲相合。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待得曲調越發高昂,秦卓峰的聲音恍若九霄龍吟,穿越激盪在元軍大營中,飄過了寬闊的松花江面。{東 方 小 說 &n}
對岸的傅友德正端坐戰馬之上,對身側的藍玉沉聲說道:“納哈楚大軍士氣散亂,戰馬定然有不少缺乏食水脫力,走也走不遠了,若是他今日還不肯投降,不出兩日就靠軍中這五萬鐵騎,就能讓他全軍覆沒。”正說到此時,耳聞隔江飄來的《滿江紅》,忍不住出聲相合道:“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嘴裡唱著,腦海中閃現的是自己少年參加義軍,戎馬半生,只為驅逐韃虜的雄心壯志,恍惚間似又回到了昔日少年之時,和元軍血戰的意氣風發,揮鞭直指對岸連綿不盡的元軍營地,斷喝道:“莫看你今日連營十里,彈指間管教爾等灰飛煙滅。”
朱權待得師傅吟完了這一首慷慨激昂的《滿江紅》,暗自忖道:看來以後內功修煉還要多多加強,以後這等出風頭的事情就留給我自己來做。想到這裡,轉頭朗聲說道:“雖然嶽武穆冤死於“莫須有”,文天祥也沒能保住南宋朝廷,都沒有完成畢生心願。但這二人一個威武不屈,一個富貴不能淫,乃是我中原人士心目中,毫無爭議的大英雄。不以成敗論英雄這句話,說的就是這麼個意思。你等元朝暴政,只知殺掠,連你們本族的很多百姓,都情願生活在北平與我們共處,你們還在這裡妄稱什麼英雄?”
徐瑛聽得此話,忍不住微微頷首,輕聲說道:“不錯,我爹雖稱為大明開國元勳,也從來不敢自比嶽武穆,岳飛將軍文韜武略,舉世無雙。岳家軍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歷經血戰未曾一敗。只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嶽武穆只恐再難有人能與之比肩。”
朱權心中忖道:前無古人這話不假,只是這後無來者,就言之過早。明朝抗擊倭寇的名族英雄戚繼光將軍的戚家軍,那也是百戰百勝的。明明知道的事情卻無法說出來,這“先知先覺”的滋味當真不好受。
納哈楚聽得這一首《滿江紅》,心中回想起的卻是戎馬一生,曾經親手剿滅的中原幾路義軍,很多義軍將士在寡不敵眾的情形下,也是和蒙古騎兵血戰不退,寧死不降。對比今日兀良哈三衛不戰而降,心中一片茫然,忖道:看來漢人真的和我們大大不同。想到這裡,不禁面如死灰。
正在此時,帥帳外觀童帶著數個萬夫長,千夫長來到大帳外,跪倒一片,齊聲說道:“為了我等遼東各部族的存亡,請太尉大人歸順天朝。”原來觀童等遼東元軍的大將早知大勢已去,無可挽回,索性趁著寧王在此招降之際,一起來見納哈楚。
納哈楚聽得這些跟隨自己多年的部下異口同聲,頓時萬念俱灰,伸出食指,以指甲劃斷了箏弦,霍然站起,說道:“納哈楚敗軍之將,願率遼東元軍歸降大明天朝洪武皇帝陛下。”
朱權眼見這個桀驁不馴的元軍主帥終於做出了選擇,心中大喜,微笑頷首,心中偷偷的想:這南宋丟的場子,總算叫咱們朱老爺子給找回來了。喔,不對,要等將你們漠北的韃子皇帝也五花大綁,活捉回應天遊街,才能算是暫時告一段落。心中得意之間,卻忘記了南宋“靖康恥”被俘虜的兩個皇帝是叫金國抓去,而不是蒙古人。
朱權收回心神,走出帳外,請秦卓峰去對岸告知北征大軍副帥傅友德,藍玉等人,納哈楚歸降的情形。
傅友德聽得秦卓峰的訴說,看了看已近黃昏的天色,召回了還守在江面上的常家兄弟,及其五千手持強弩,不給元軍取水計程車卒,轉頭對秦卓峰說道:“請秦兄告知殿下,若是納哈楚有誠意歸降,就駐紮在此地,待明日我和馮帥率軍前來商談。”略微一頓,接道:“殿下今夜最好也跟隨我一同迴轉,以防有
變。”
藍玉突然躬身請命道:“今夜我和常茂,帶一百親兵呆在納哈楚軍中吧。”
傅友德略一沉吟,點頭緩緩說道:“你去到軍營,先檢視他們軍馬是否缺水嚴重而無法作戰,若是大部分戰馬尚能作戰,今夜你就不能停留元軍大營之中。”原來傅友德用兵雖是勇猛多智,卻不魯莽,此時聽得元軍投降,警惕之心尚在,有三分擔心納哈楚詐降。
藍玉和常家兄弟,率領包括王二虎在內的一百親兵行過江面,朝元軍大營行去。原來王二虎自親大哥給元軍殺死後,在慶州血戰中作戰極是勇猛,此時已然被編入了藍玉的親兵隊伍中。
藍玉來到元軍大營見過朱權之後,便即在元軍大營之中四處檢視,眼見此時元軍的許多戰馬因為沒有足夠的食水,委頓不堪,甚至站立不起,絕非一夜間可以恢復,放下心來,就請朱權過江跟隨傅友德回馮勝駐軍的大營。
朱權心中暗自忖道:這些蒙古騎兵沒了戰馬,在這平原之地莫說打仗,就是跑都跑不了。方才我在納哈楚面前說得豪氣干雲,此時若是走了,倒叫他小看於我。想到這裡,便即打定主意,今夜就在元軍大營過夜。
傅友德聽得藍玉手下軍士回報,不由得苦笑忖道:這個寧王殿下,當真天都能給捅個簍子出來,來到遼東上躥下跳,整得到處雞飛狗跳。自己總不能讓軍士過江,當著納哈楚的面將他強行捆回來吧?回想元軍已然全無戰力,不是一夜之間就可以恢復,放下心來,率領五萬多騎兵迴轉,朝大軍營地而去。
納哈楚眼見朱權,藍玉只帶了百餘名親兵,就敢在自己十餘萬大軍營地之中過夜,倒也頗為佩服他們的膽色,當即請他們到帥帳飲酒。
朱權,藍玉,以及常家兄弟來到納哈楚的帥帳,由納哈楚,觀童以及元軍兩個萬夫長作陪。馬三保負責在帳中擔任翻譯,徐瑛和秦卓峰卻和藍玉手下的軍士一起,在帳外篝火旁靜候。
藍玉端起酒杯剛要一飲而盡,突然轉頭對常茂說道:“將美酒拿些出去給弟兄們暢飲,所謂禍福與共,浴血廝殺有他們,飲酒慶祝自也不能虧待了他們。”
幾人絕口不提納哈楚投降之事,只是推杯換盞,倒也其樂融融。朱權兩碗酒下肚,只覺得面紅脖子粗,連呼吸都是熱乎乎的,心中忖道:看來內功這玩意兒當真是個好東西,若是我也會師傅那招“漏酒**”,今日來多少韃子,我都能將他們喝趴下。正在這樣想著,帳外突然傳來一陣怒罵之聲,連綿不絕。朱權等人心中奇怪,便即走出了帳外,只見一個藍玉手下的親兵,手提一個裝馬奶酒的羊皮袋,一面仰首痛飲,一面手指那些自不遠處走過,自江邊取水來飲馬的元軍士卒破口大罵,顯得極是悲憤。一眾元軍早已得知主帥率眾投降明軍之事,雖然聽不懂這明軍士卒在罵些什麼,但見他那惡狠狠的神態,自然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索性遠遠避開了他。
藍玉此時已然有了幾分酒意,眼見得這個破口大罵元軍的明軍士卒,正是王二虎,心中暗歎,轉頭對常茂說道:“你去將他的刀下了,以免惹出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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