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點15分,東方義突然接到了諸鶴(樂沉奶奶)的電話:“東方...我不行了...今天你早上10點前...務必去榆林...祠堂中間跪墊...下面有一份手寫遺囑...帶給...樂老...........”他靜靜的等著她更多的聲音,餘下的只是來回擺盪的電話筒,死亡破碎的聲音是巨大的。
他們像是約好了一樣,在凌晨3點半跨進了那間屋子,撕心裂肺的哭喊,沒有驚擾樂沉的夢,那夢裡奶奶牽著她的手,笑笑沒有說話。
興許是夢太幸福,倒是讓她驚醒,她瘋狂的跑到東方義的房間,任由怎麼敲打都沒有開門。
回憶一下子重疊著旋轉著像纖薄的刀片刺進腦子,她感受到了窒息。瘋狂的跑啊,跑啊,明明步行10分鐘的路程,就像是沒有盡頭的黑洞。那耳邊的風像是死神的嘲笑,已經是第三次了,你怎麼一點都沒有長進呢,慌張什麼,你跑不過我的!
那個昂貴的醫院包間裡,充斥著廉價的淚水,還有秒退悲傷後的嘈雜。
“通知榆林收拾會客堂,院子擺放白菊,棺木是貴木,告訴他們注意,前堂記得放上一束白蘭,那是我母親最喜歡的花。”說這話的是樂沉的二叔樂子杉。畢竟是自己的親母親,白蘭是一定要放的。由於人員太多,他們完全沒有看到那個弓縮著身子樂沉跪坐在床前,她的手不停的使勁磨著床腿,因為奶奶告訴她:生命臨別時隔輩不要近身。她要聽話。她提醒自己:不要怕,不要擔心,奶奶只是和爺爺、爸爸媽媽相見去了,他們太需要這個老太婆去調和氣氛了。
“喪服早備好了,但是榆林老屋那邊會客堂太小了,賓客那麼多,我們不能失禮呀!”於雪蓉總是可以第一時間捕捉到柳真真的表情並體貼的表達。
“三妹說的對,還是去榆林新宅的好,會客堂大,而且房間多好安排。二姐你覺得呢!”柳真真的官場勢力不分場合的展現的淋漓盡致。
“好!贊成,孩子們都過去,老宅實在是住不開的。”萬霞附和著,
每每聽到她們互稱姐妹,樂沉都覺得荒唐可笑!整個房間的燈光耀得刺眼,落地窗上擁擁攘攘的人倒映著,雖然表情模糊,如果不是在醫院,那肯定就是在菜市場。
“奶奶說了她的棺木必須放在老宅。爺爺怎麼走的她就怎麼走!”樂沉低著頭站起來悶喊了一聲。沒有人搭理,她笑了笑抬起頭把人全部推出門外,簡單粗暴才能引起注意:“奶奶的棺木必須放在榆林老宅,爺爺怎麼走的她就怎麼走!”果然這話引來了冷嘲熱諷:“沉沉,這可不是小孩過家家,大人會商量著辦的,你快去酒店和兄弟姐妹們會和等通知吧。”樂子杉3年前就習慣了大哥的職位。
“這不是我說的,這是奶奶之前要求的,你當時在場的!二叔!”樂沉忽然感覺心酸,原來人死了,更由不得自己。但是這次她絕對不讓步,她已經沒有了退路。
“這並不是奶奶一個人的事情,我們都是親人,難道你想讓奶奶走得這麼草率!”柳真真義正嚴詞!
“可笑!那她手術的時候,醫生明明強調成功機率很高,最後保守治療簽字的時候不草率嗎!”積攢了太多恨她已經無法控制自己,雖然腦子裡一遍遍迴響著奶奶的囑咐:不要正面衝突。但是她管不了那麼多了。這是她想做的。
“你這個孩子怎麼說話呢,你奶奶72高齡了,上了手術檯下不來誰負責!”萬霞衝了上來,猛力推了樂沉一下,樂沉緊緊拽著門框,一動不動。
她再也無法忍受這些衣冠禽獸,她把萬霞推了出去,隨手反鎖了門。任憑外面如何喊叫她只是回了一句:“天亮之前,誰開啟門我就和誰拼命!不管是誰!”
“讓護士拿鑰匙開門!我還不信她能動手打人不成!”已經被憤怒衝昏頭腦的萬霞一臉惡毒。
“好了好了!你快閉嘴吧!”被自己男人樂子楊拽到了一旁。
“算了吧,讓她冷靜一下吧,我們先商量正事。”這個人很少說話,但是都是壓軸總結,這是樂沉的三叔樂子樺,奇怪的是他一說話,往往都能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關了門的房間異常安靜,樂沉望了望玻璃窗上的自己,都要哭了。拖鞋,睡衣,蓬亂的頭髮,她笑了笑自己自言自語:“幸虧剛才沒有看到這個慫樣子,要不就沒有關門的勇氣了!”
不知道是笑是哭,她跌坐在門後,不敢靠近,不敢言語。就是下巴抵著膝蓋,內心一遍遍呼喚著她失去的人的名字。
3年前她失去了雙親:樂子楠、龍舒,去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失去了爺爺:樂晟,今年初夏失去了急急奔赴老伴的奶奶:諸鶴。
這些名字和日期她要死死記住!她也要一個個找回他們,一個不能少。
就這樣一遍遍的唸叨著,初陽的光射了進來。
聽到了敲門聲:“樂沉,我是東方凱佑。”
聽到熟悉的聲音,樂沉連忙起身,起得太著急,她踉蹌了好久才直起了身體開門,跌進了他的懷抱:“凱佑,謝謝你來了!”
“你先吃飯!”東方凱佑一臉心疼,她如此脆弱,抱在懷裡的身子像是一張薄紙,讓人使不上力。
“東方叔呢?”樂沉抬頭望著凱佑。
“不用擔心,他在榆林老宅按照奶奶的吩咐收拾!”凱佑貼近她耳邊輕聲說。
她才放心的離開了那個溫暖的懷抱。
凱佑來的太早,那一群哭喪估計還沒有著裝好過來。
“我給你帶了合適的衣服和鞋子,你先換一下,別一會他們上來又該訓斥你了。”凱佑開啟包拿出整潔的衣服袋。他總是對樂沉極盡耐心,她總是輕鬆的接受著。
換了衣服坐在床邊,凱佑耐心的喂著飯,他知道她的敷衍,總是推脫不想吃,但是他知道這次非同尋常,她一定得撐下去,這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