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雙腿長在自己的身上,願去願留,那都是自己的造化,沒誰能攔得住。”
“你出去給看門的傳個話,就說今日不管是誰要走,都不許攔。”
“還有,去告訴想走的人,我的確是老糊塗了,可我縱是死,也絕不會為了三兩銅臭丟了自己的骨頭,若是願留,那我敞門相迎,要是想走,那我也絕不阻攔。”
“只是這道門一旦出去了,那就再也別想回來,我的眼睛裡容不得往返背棄的小人!”
青衣男子苦著臉出去傳話。
室內再度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路空山強打起精神掐著眉心,苦澀地說:“算了,你就當我剛才的話沒說過,跟你老師回去吧。”
謝然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他比誰都清楚謝然的性子。
他能在此時說出要另起爐灶的話,那就是有了八九分的把握能帶走書院中的絕大多數人。
從學子到先生,能留下的寥寥無幾。
書院落敗已成定局,這時候再以為你好的名義把人留下,反而是害了顧瑀。
顧瑀拎了這麼個話頭愣是沒找到接的地方,無言半晌下意識地看向了陳先生。
陳先生意味深深地盯著路空山,板著臉說:“聽你這意思,你這書院是要被謝然搬空了?”
路空山難得的沒和他嗆聲,甚至還隱隱露出了笑。
“大致差不多吧。”
“當年你不喜謝然的性子,不願收他入門,我倒是看中了他的精明,想著能借他的手把書院辦起來。”
“這些年他也沒辜負我的期望,大小事都辦得不錯,只是紮根太深,一旦連根拔起那必然的結果就是傷筋動骨。”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甚至早就想好了另創山門應該選址何處,不出半日,這書院裡也就沒什麼人了。”
路空山說得輕描淡寫,好像經營了一生的基業被摧毀也毫不動容。
可他搭在椅子扶手上失控顫抖的手指卻無聲暴露了他此刻真實的心緒。
原本想走的陳先生愣了一瞬,他深深望了路空山一眼,不知怎麼想的突然甩開袍子坐了下來。
“丫頭,去泡茶。”
突然被點名的蘇錦無措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去?”
陳先生閉著眼點頭:“自然是你去。”
“趁著這書院還沒破,趕緊去找些好茶泡了端上來,也好讓我看看這老東西的笑話。”
蘇錦不知該佩服陳先生此時還有心情奚落,還是該同情路空山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待遇,看了看在場的幾個人,很自覺地去找茶。
兩位老先生留下顧瑀說不定有什麼話要交代,在場只有她一個人最年輕腿腳最好,她不去跑腿換誰去?
蘇錦剛走到門前,就聽到身後的路空山說:“你個小丫頭眼倒是尖,要不是你,我這麼多年還沒看出來他有那樣的本事。”
要不是蘇錦一言點破謝然身上所穿所戴之物非比尋常,謝然大約也不會選擇此時強硬翻臉。
雖說事情的走向到了無法控制的程度,但路空山不是受不住的人,他坦然得很。
冷不丁承了一句謝,蘇錦哭笑不得地連連擺手。
“您言重了,我也只是湊巧罷了。”
路空山笑笑不言,蘇錦拎著裙襬趕緊往外,剛走出去一小截,就被眼前所見驚得吸了一口涼氣。
來來往往的都是人。
而且這些人都在搬東西。
曾被人奉在高臺上的青城書院,可能真的要跌下神壇了……